佐倉佳穗往后一倒,躺在草地上,“明明已經過去了這么久,我對同齡人已經沒有恐懼感了……但身體還是克服不了呢,總是擅自作出恐懼的反應。”
“真可憐……”
伊原撫摸著身旁的草葉,目光低垂,“就和我一樣。”
“我和老師都是受害者嘛。”
佐倉佳穗扭頭看她,“雖然本來的受害者,就只有我一個人。”
“……說是我‘過度干預’了呢。”
“這是過度干預嗎?”
“不是。”
“我也覺得。沒有老師的干預的話,那個高城惠子,還會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呢。”
啪地一聲,伊原手里多了幾根堅韌的夏草。
“她已經做了。”
“……”
佐倉佳穗看了她一會兒,“對不起……果然還是要對老師說‘對不起’。”
“那個時候,我雖然從新聞上知道了老師遭遇的事情,但是一次都沒有去看望老師……
之后選擇回山形老家,也沒有和老師打招呼。”
“佐倉沒來是好事呢。”
伊原搖了下頭,“就算來了,我大概也不會見你的……在那個時候。”
“說得也是呢。那個時候,我也誰都不想見。”
佐倉佳穗坐起身,抱住了膝蓋。
“真是可怕啊,那個高城……”
“雖然中學就感覺她和其他的女生不一樣,但是直到輪到我被她欺凌的時候,才真正地感受到她的惡意……最后會選擇那種方式報復老師,果然不是正常人。”
“就算現在回想起高城的臉,也會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。”
在腿前交握的雙手,勒得更緊了一點。
“真是讓人……生氣。”
伊原張了張嘴,也點了下頭。
“是的,沒有恐懼……只是憤怒。”
“連跳樓自殺都帶著兇險的惡意,就算高城惠子已經死了,我也不會原諒她。”
佐倉佳穗看著伊原,“永遠都不會。”
“老師……也不會原諒她的。”
天空中的太陽緩緩移動著,驅逐陰影,將兩人籠罩進金黃耀眼的光輝里。
她們也沒有挪動自己的位置。
隔著短短的距離,草地上的兩個人輪流揭開自己的疤痕,向對方展示著傷口;
然后彼此才發現,雖然傷口依然存在,但有些地方早已悄然愈合、長出新的皮膚了。
“抱歉……在見到佐倉之前,我其實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去療養院里見佐倉。”
“如果不是正面撞見伊原老師的話,我最先的反應,大概也是轉身逃開呢。”
兩人相視一笑。
“伊原老師,以后還是會繼續當教師嗎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還是在明山學園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如果我可以去學校了,大概還是會回到東京的。”
“老師會等著佐倉的。”
不遠的地方,有人提著袋子向草坡走來了。
一步一步,夕陽將他的背影拉得極長,延伸到小學生們的野炊地。
伊原扶著草地站了起來,瀧野揮揮手,直到走近了才停下腳步。
“那是……”
“是的。”
“偶然?”
“是的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
瀧野提起袋子,“剛煮好的玉米,要嘗嘗嗎?”
她低頭看了看,露出笑容。
“剛好有三根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