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“誒!借過了借過了!客官您當心燙啊!”跑堂的伙計們穿插在酒樓里的客桌和樓層之間,左手端著盤子,右手擰著茶壺。
時勢的動蕩自荊湘傳向四方,戰事初起,還是有不少的地方尚存寧靜,關中潼城之內依舊是酒旗招展、華燈滿城。天機樓則像是潼城市井的一面鏡子,它最熱鬧的時辰,也是潼城最輝煌的時辰。從傍晚進入夜色,樓里的人越來越多。
“真沒想到,御統皇帝不但謀害攘定諸俠,居然還想以平亂的名義剿滅武林,別說什么‘開元三圣’,就是他老子蕭鋒鏑的棺材板也按不住啊!”一個身穿青色棉布的魁梧男子,喝了一口酒氣憤到。
旁邊稍瘦一點的布衣壯年,聽著就往嘴里送了一塊肉,一邊嚼著一邊還憤慨道:“要不是那倪喚天和蕭世寧先后舉兵,我差點就被御統的說辭給蒙了!這蕭唯尊不僅心狠手辣,連撒起謊來也是一套一套的!”
喝酒的男子對面的人說道:“如今不但蕭家有人反了,就連武林各派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!慕容華成了劍盟盟主,莫非凡接了青城派,蘇長風得了真武太鋒,就連蟄雷、龍藏,竟然也有了新主人!我看這次御統皇帝不見得一定能贏。”
旁邊隔著一步的距離,一個身著紫色錦衣,一根玉簪插進朝云近香髻里的姑娘,獨坐一桌。桃花面開在風韻成熟的身姿之上,讓周圍議論著生活趣事與江湖時勢的閑人,都不忘在侃侃而談之隙,暗暗送去一眼欣賞的余光。
她聽了這三人的議論,不禁笑道:“看似氣憤不已,言談中卻又帶著坐山觀虎的語氣,諸位要是真的對蕭唯尊的行為感到怒不可遏,那又何必坐在這兒閑談呢?”
那青色棉衣男子轉眼看著她道:“姑娘雖然長得花容月貌,言辭卻鋒利的很嘛!但我等并非武林中人,不過是會些防身武功的平民百姓罷了。再說了,你說我們在這兒看戲,那姑娘你又坐在這兒干嘛呢?”
她端起茶杯冷笑了一聲:“我從北而來,可不是這潼城之人,不過來這天機樓稍作歇息而已,明日自會繼續南下相助武林各派。”說完她便喝完了那杯茶,放下筷子,起身走過去說道:“閣下近日是否常感覺疲乏,能否讓我看看手臂?”
那人與同桌的人相互疑惑地看了看,一邊擼起袖子,一邊奇道:“怎么,難道你這姑娘還懂醫術?”她輕輕一笑,抬起那人的手臂刻意打量了片刻,然后兩指凝力,在手腕、肘關節、臂膀三處各點一下,然后笑道:“閣下這身武功反正練了也沒用。”說著便放下他的手,轉身離去。
那人發現自己的手臂只能直僵著,也用不了力,看著她就要走出,急忙用另一只手拍桌起身怒道:“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!若是不解開,休想離開潼城!”一聲高喝,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,竟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。
她側頭一笑:“壯士不必動怒,不過是跟你開個小玩笑而已,我也沒多深的道行,幾盞茶的功夫就能恢復如初了。”那人聽她這么說,又被眾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,他也不好跟一個女人計較,也就只好郁悶的坐下了。
她剛跨出天機樓的門,夏侯靖便玩著卦盤說道:“沒想到姑娘不僅會舒筋活絡,也能點穴封脈啊!”
“老先生認識我?”舒菁珞轉頭問到。
“漠北到關中之間,還有誰的醫術比姑娘更高嗎?我認識你并不奇怪。”
“也對,我早就聽說天機樓前的老者能卜會算,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,只是我對先生的本領并不感興趣,比不上這天機樓中的小菜討我喜歡。”
夏侯靖見她準備離開,又問道:“怎么,姑娘定了房,卻又不愿住這兒了嗎?”
舒菁珞微微一笑:“果然您不是什么都能算的,我只是想出去逛逛,現在天機樓太過嘈雜,晚點再回來歇息。”于是便朝著燈火繁華的地方,漫步而去。
夏侯靖看著她的漸遠背影,摸著自己的胡須輕聲道:“天機樓并不嘈雜,姑娘也不問問清楚,若真是看客,怎么敢大聲談論這種事呢?”此時樓里正傳來聲音:
“哼,三言兩語就斷定我們是只會看熱鬧的人,你這下可算是白挨了!”
“誰想到這么漂亮的姑娘竟使起手段來,真是小瞧她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