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齊宏宇很清楚他大概率是裝的。
面對生死危機這家伙或許會表現的異常不堪,陣腳大亂,畢竟生死之間有大恐怖,這是人之常情。但面對民警,哪怕打了民警一棍,也不可能僅僅通過言語和肢體語言把他逼到這步。
心理素質差到這種程度,還做什么生意?他就算稱不上八面玲瓏,至少也得是很擅于和人打交道的,總能比較輕易的掌握華語主動權。
除非異常心虛心虛,否則他不會輕易顯露出這樣子的姿態。
很明顯,他有所隱瞞,大概是曾經干過的虧心事兒。而這些事,很可能就是嫌疑人跟蹤他的原因,乃至可能是嫌疑人對管金童下手的動機。
僵持了一兩分鐘,黃自成額頭上的汗珠更加密集了,潺潺而下,很快便打濕了衣服。
齊宏宇失去耐心,不想再和他僵持下去了,便再次開口:“我奉勸你最好想清楚,除非抓住嫌疑人,否則我們很難長久的護持你。
他能跟蹤你一次,就能跟蹤兩次、三次。而且不僅僅是你本人,你的家人也可能有危險,我們沒法保證每次都能及時趕到。”
黃自成臉色有些微的變化。
齊宏宇又說:“我也不是威脅你什么。這么說吧,身為警察,我們當然會盡可能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,但敵暗我明,百密難免一疏,你要真想睡好安穩覺,無保留的配合我們,將嫌疑人抓住,是唯一的選擇。”
黃自成終于開口了:“我也真沒騙你們,我確實一向講究和氣生財,不主動跟人鬧矛盾……硬要說的話,只可能是生意上有些糾紛了。”
齊宏宇暗道一聲果然,并不插話,繼續盯著他看。
他對黃自成半點都不了解,多說多錯,借著掌握話語主動無聲的給他增添心理壓力才是正途。
黃自成果然繼續說:“這二十多年來,我生意越做越大,房子都前后買了十幾套,難免遭到同行眼紅。”
他全程低著頭,沒有去看齊宏宇和石羨玉,也不知是沉湎進了這二十幾年商海浮沉的經歷記憶當中,還是多少有些心虛不敢去看二人。
或許兩者皆有。
頓了幾秒,依舊沒聽到回應,他又接著講:“還記得,剛從滇省來山城的時候,我一窮二白,所謂的創業也只是在天橋上和小區門口擺攤而已。
那時候我們總被城管攆著跑,我們幾個小販互相幫忙望風,跑的路上互相搭手。
印象最深刻的,是個賣麻辣抄手的女人,她背著個小籮筐,娃娃就在框里嘬指頭,城管來了,她跑不贏,被掀了抄手攤子,滾燙滾燙的紅湯潑她一身,她卻一邊慘叫著,一邊慌忙轉過身護住孩子……”
齊宏宇并不想聽他緬懷過去,正要出聲打斷,卻聽到了這兒,眸子便是一顫,喉結滾了兩滾,吞下了到嘴邊的話,繼續聆聽他講述。
黃自成什么都沒注意到,他似乎已完全沉浸于過去的記憶中,情緒莫名,聲音低沉,說:“當時那幫沒心沒肺的城管,掀了攤子還不算,還抓起邊上別的攤販遺落的秤砣,要往那女人身上打。
我那會兒已經跑出去了二十多米——我一向跑的很快,我也清楚,想要躲過城管,最起碼要比同行跑更快。
那時我已經安全了,但回頭看到這一幕,說實話我忍不了——當時我小孩也剛出生,我媳婦也是這樣,背著娃兒在山上撿菌子、抓山雞、摘野菜,看到她我好像就看到了自己老婆……
扔下攤子,我就沖了出去,和那幫城管對峙,問他們到底想干什么,很多同行跟著就圍了上來,把那幾個城管團團圍住。
最后我們打了起來,影響很壞,那幾個動手的臨時工被開除了,他們單位公開賠禮道歉,賠那女人的醫藥費,還承諾幫我們引入市場,在正規的農貿市場里賣東西,可以減免租金,先租地方,第二個月再給錢這種。
除了那被燙毀容的女人之外,也還算得上皆大歡喜吧?我們就等啊等,結果攤位沒等到,反倒等到了拘留十五天,罰了幾百塊,說我們擾亂治安。”
說到這,他忍不住冷笑起來,又瞬間收斂,趕緊搖搖頭說:“警官,我和你們說這些真不是我抱怨什么,我就是感慨。
那會兒家小業小的,大家還算得上守望相助,是真團結啊,有時我去吃個飯,他們還能幫著看住攤子,幫我收錢,他們去吃飯打牌的時候,我也幫他們看著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