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給景栗送了一刻定心丸,她定了定心神,把剛剛因怯場而輸掉的陣勢贏回來,甩了甩衣袖起范,向前步步逼近萍小娘——
“我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了,你一定很失望吧。”
萍小娘被她逼退了兩步,向左一閃身,又站回了門口:“大娘子低調隱忍三年,縱得府里各個都無法無天,人人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,待時機成熟,你再一舉反殺,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都推入了地獄,真真是好手段!”
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,可她卻不愿直面自己的過錯,而是把罪責都推到了“金蓮”的身上,景栗當然不能背這個黑鍋,她反駁道——
“不是我的手段高明,而是你們的貪欲太重,害人不成反害己!”
“貪是人的本性,你不貪只是因為你命好!”突然之間,萍小娘開始神經質地狂笑——
“你生于將門豪族,金尊玉貴,又得圣上賜婚,成為侯府大娘子,還是人人艷羨的誥命夫人,受了委屈更有娘家勢力為你撐腰,一個女人最好的命也不過如此,老天爺給了你一切,你當然無須再貪!”
俗話說得好,未經他人苦,莫勸他人善。
進入侯府為妾,想來并非萍小娘的本意,她亦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,被困于深宅大院,人生沒有其他選擇,只想為自己和孩子謀得更好的生活,說貪是貪,可也不是十惡不赦的貪,景栗一時無言以對。
金蓮的人生并不像萍小娘描述的那么幸福,在這深深的侯府金鳥籠之中,沒有人是贏家,誰的結局都是滿盤皆輸。
“我與梅小娘和玉小娘不同,她們二人爭來爭去,為的不過是寵和錢,但我不一樣,我真正想要爭的,是逆天改命的機會!男子能夠痛痛快快地高喊‘王侯將相寧有種乎’,女子為什么不可以?”萍小娘幾乎聲嘶力竭,她知自己死期將至,這些心里話再不講就沒有機會了——
“我生得一副美人皮囊,被家人當做攀高枝的籌碼送入了侯府做妾,但是,我不甘心一輩子當妾室,除了家世以外,我哪一樣都比你們這些大娘子強百倍,憑什么要一生屈居人下,憑什么我生的孩子就是低人一等的庶子!
你們都小看了我,以為我只在乎侯爺的寵愛,這種想法真是可笑,但凡有腦子的女人都清楚,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,我真正想要得到的,是大娘子的位置!”
她越說越不甘,越不甘越憤怒,越憤怒越癲狂,周身顫栗,怒吼質問命運:“只有大娘子的位置才配得上我,可是老天爺為什么不肯成全呢?為什么要讓賤人害了我所有的孩子,為什么要毀了我的一生,為什么!?”
景栗沒有料到她的反抗精神竟會如此之強烈,這個時代的女性主題是認命,可她卻有拼盡全力改寫命運的意識,如果老天爺分給萍小娘的是女主劇本,那定能成就內宅傳奇,只可惜,她注定是炮灰女配。
心比天高,命比紙薄,大概就是如此。
萍小娘發瘋,原來不僅僅是因為接連失去孩子,更是因為妄念成空,求而不得,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漸漸瘋魔崩潰。
屠豪感覺情況不妙:“小姐姐你趕快離開吧,萍小娘瘋的相當嚴重,已經沒有正常的理智和是非觀念了。”
景栗也正有此意,望著萍小娘美艷卻扭曲的臉,斟酌片刻后說道:“現在講什么都晚了,希望你下輩子能有更好的人生。”
“今生都過不好,何談來世!”萍小娘擋住她的去路,發出陣陣陰笑——
“據說,人之將死,其行其言皆善,可我這輩子從沒有被人真心善待過,離開這個世界之前,只想把心中的怨念發泄個痛快,妾身為侯爺和大娘子各備了一份厚禮,還望笑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