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邃。
酒過三巡,呼延卓父女倆已在馬車中睡下。
面前篝火未熄,映照著鐵頭那張稚嫩卻又沉穩的面孔,新鮮的刀疤本就透著抹血紅,現在一瞧,更紅了,紅的似能淌出血來,還有他那雙眼,眼瞳漆黑,眼白卻在泛紅,一條條細密血絲不知何時攀附而上。
他一言不發的擦試著手里的刀子,像是有什么心事,眼瞳微顫,隨后輕聲問:“哥,你說那白面虎會死么?”
秦魚雁大口吞嚼著手里的烤肉,稍稍抬頭瞥了他一眼,然后沉吟片刻,才道:“我那一箭雖然射中了他,但勁力不足,難說!”
末了,他又淡淡說道:“別急,不管白面虎死沒死,等把他們父女倆送到京城,咱們再回來收拾這攤子,終歸是要清算一場的,不然躲來躲去,躲的不人不鬼,惶惶不可終日,連外面什么年月都快忘了!”
他眼皮一垂,望著火堆,唇齒一開一合,從那烤的焦香四溢的兔腿上撕扯下來一塊肉,慢慢的咀嚼著,嘴里仍舊說道:“不光是白面虎,那些什么大寇,但凡欠了債的,一個都不能放過,對了,還有這刀譜……咳咳……”
秦魚雁說著,伸手取過那刀譜,可剛一拿出來,他卻咳了出來,咳得撕心裂肺,臉色先是一陣慘白,隨即又涌出一抹異樣的潮紅,顯得有些病弱。
之所以如此,全因他白日里射的那幾箭,他雖得竅訣,可自身根基稍顯薄弱,為求箭下建功,渾然不管不顧,箭是射出去了,可那氣血一涌,就像一頭難以駕馭的狂龍,在他肺腑間往復來去。
要知道人身五臟本就脆弱,更是嚴防的大忌,可謂重中之重;就好比尋常人動用氣力,奔走搬扛,那氣血會加快,心肺蓬勃狂跳,渾身體溫驟高,這也算是運氣催力,但這是人與生俱來,潛意識所擁有的,很是粗淺;而武夫所練,便是更深層次去挖掘這些氣息和人身百骸五臟間的種種聯系,以求追尋極致的境界。
但萬丈高樓平地起,若無根基,就肆意損氣耗力,那就不是練功,而是要命了,耗到最后,就是氣衰力竭,如那外表完好,內里卻已腹中空空的樹木,離死不遠。
秦魚雁白天射的那幾箭,連番爆發之下,確實對自身損耗不小,此時一經咳嗽,便渾身冒著冷汗。
鐵頭瞧見,臉色登時微變,二話不說,一個箭步奔到秦魚雁背后,口中屏息,面色沉著,右手已沉沉壓下,順著秦魚雁后背筋肉的走勢,推拿按捏了起來。
足足過了幾近半個小時,忽見秦魚雁嗓子眼里“噗嗤”嗆出一縷烏紅血箭,見他隨即發出一聲暢快舒緩的長呼,鐵頭才跟著松了口氣。
秦魚雁緩了緩氣息,將刀譜遞了過去,有些不好意思的說:“那啥,上面的武功我練了,就是有些沒練明白,小半年都沒摸透!”
只是他說完半天卻聽不到鐵頭的動靜,下意識抬頭一瞧,只見這孩子正瞧著他,雙眼泛紅,看著秦魚雁仍舊蒼白的臉色,他竟是“撲通”給跪了下來。
“你這是干啥?”
秦魚雁瞧的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