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先的態度軟化,楚天舒也不必再端著,生意場上,說到底還是利益交換,曹先想要知道的東西,早晚都得告訴他,否則他如果在沖突中留手,甚至反水,就對自己極為不利。
但怎么說,說到什么程度,就有很大的學問了。
比如曹先從他嘴里聽到的,就是這幫波斯人假借請他赴宴,以張百齡一家的性命相脅迫,逼他交出制糖法,他無奈之下只好放出風聲,說是自己自愿贈與的,希望能借此激起長安城中公憤,以各派勢力制衡波斯人,免得他們對張家做出不忍之舉。
本來波斯人愚鈍,聽聞楚天舒表態還頗滿意,但誰知他們會窮兇極惡到如此程度,臨走前居然想要殺他滅口,以免走后楚天舒說出真相,這下便不得不與之搏命以報這一箭之仇了。至于為什么直到今日,才來相談,便是因為此前被波斯人監視,不能有可疑動作。
這番經過說起來合情合理,也與事實相符,是楚天舒早就想好的對官府、張家和各派勢力的交代,其中細節已與崔琦推敲多次,甚至此時的季風,聽到的也是這個版本。
曹先自然不疑有他,唏噓了一番后便承諾必會為楚天舒報仇,言語之中暗示要談正事,楚天舒便也拿出了足夠的誠意,兩人相談甚歡,等到戶縣盯梢的伙計來報波斯人已經起程,二人便攜手出發,由沿途的哨子引路,尾隨商隊而去。
同時,楚天舒開出的那些驚人的條件,也在季風和曹先有意無意地推動下,慢慢在幫眾之間擴散開來……
而在商隊之中,裨靈思隱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,但離他與魏克亞約定的時間還早,也不適合做出什么太過激的舉動。
從昨天早上出城開始,他們一路上不斷受到來自長安城中的游俠兒糾纏,走得十分緩慢。
這些游俠礙于律法并不敢當街襲擊他們,但搶占道路、恐嚇商隊、喧嘩嘲笑一路不停,甚至最過分的一次,有個混在其中的潑皮向他丟過來一團糞便,沾得他滿身臟污。
裨靈思心中怒意勃發,如果不是離開前老波斯鄭重其事的教訓,他早就忍不住帶領藏在商隊中的殺手沖殺上去了。
唐朝人……等過了永壽,一出京畿,我就要了你們的命!
可惜他的想法落在了空處,昨天的游俠兒們鬧騰了一場,紛紛趕在城門關閉前回去了,今日只有零零散散的幾人過來查看情況,見聲勢不壯,也很快離開。
裨靈思心下稍松,又有些失望,看來真主的業火此時還燒不到這些罪人身上。
但他的想法很快便改變了。
有另一只隊伍,漸漸浮出水面,并且從四面八方向他合圍過來。
“我們先將他們堵在濮坡橋邊,那里四下無人,地勢狹窄,一齊逼過去,他們抵擋不住就要投降……”
張聞達侃侃而談地說道,他聽說楚天舒來合作,一開始也是愣了神,但很快就拋在腦后。
本來就是求財,跟誰干不是干?再說,你擺了我一道,等大秤分金銀的時候,我多要一點,也不為過吧?
曹先和楚天舒聽了他的計劃,都皺起眉頭。
“張老弟,你這話也太外行了,別說商隊之中必有保鏢,按楚老弟的說法,其中還藏著殺人為生的波斯殺手,你當是平日里市井斗毆呢,哪會有一沖即散的道理。”
楚天舒便也點頭。
“選在濮坡是沒錯的。但是對方肯定有弓,說不定還有重弩,我們沖殺上去,只是白白害了性命。還是先調集曹幫主手下弓藝嫻熟之人,先射幾輪,盡可能造成殺傷。”
“這也不行,商隊中一百余人,其中大部分都是無辜商客,殺手肯定都藏在后頭,射箭過去,難免誤傷。”
“別說誤傷,全殺了也沒辦法。這一隊商人是與那裨靈思最親近的,誰知有沒有裝成商人的殺手?只能殺到他們不敢還手之后,再交給官府,一一審過。”
“可是這么一來,我們人手就不太夠了,我這次出城的只有八十余弟兄,調集城外散著的兄弟,也不倒一百二十人,如果他們騎馬駕車沖陣,我們是攔不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