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緣正視著兩位法師,正性方丈沒有開口,源性法師卻是問道:“你有何疑惑?”
“出家之人,該四大皆空,放下執念,可我佛慈悲,又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小僧挽救那些可憐嬰兒,請問錯在哪里?”
兩位法師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,道緣知道他得不到答案,因為八年前在香山寺的戒律堂中,他便是問過相同的問題。
十年前,三十歲的他,選擇了出家為僧,之所以出家為僧,并不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,想去寺廟求個溫飽。
出身在富貴人家的他,自幼不缺衣食,二十歲那年聽從父母的安排迎娶了并不喜歡的女子為妻,此后夫妻生活并不和諧,最后走上了和離之路。
與妻子離婚之后,父母又給安排了一場婚事,可這一次的婚姻同樣讓他感覺到了痛苦,不過兩年又一次和離。
二十七歲那年,父母去世,守孝三年之后,心中苦悶的他終于在三十歲那年到了香山寺出家為僧。
剃發為僧,念經誦佛的日子,道緣過的很是自在,后來寺廟派他去接待來寺廟上香的香客,他發現一個奇怪現象,經常會有女子在寺廟流淚不止的祈福。
后來,又一次遇到一個流淚的女子香客,道緣終于是沒能忍住好奇,上前詢問情況,這才得知了其中原由。
這女子是城內勾欄女子,不小心懷孕,但勾欄女子哪里能夠懷孕生子,在青樓管事的安排下已經是墮了胎,這是來寺廟祈福超度被墮掉的孩子的。
面對這些可憐女子,聽著他們在遭遇,道緣的內心遭到了無比沖擊,再看到那掛滿一面面墻壁的超度牌,他坐下了一個決定。
讓這些可憐女子的孩子能夠生下來,那這些本該來到世上的嬰兒能夠平安出生。
佛祖慈悲掃地恐傷螻蟻命,這一條條生命不比螻蟻更加珍貴?
為此,道緣把出家前家里的積蓄給拿了出來,讓那女子回去告訴同伴,倘若有誰懷了孕,他便會出錢負擔其從懷孕到分娩的所有費用。
那青樓的老鴇管事不答應,他便是親自上門勸說,遇到實在不同意的,只能是拿錢將懷孕青樓女子,從懷孕到生完孩子坐月子這段日期的所能給青樓賺的錢財如數奉上。
于是,短短幾個月的時間,饒州城內便是有一則傳聞,有一位花和尚經常出入青樓勾欄,后來更是被人發現,這位花和尚來自于香山寺。
那一天,香山寺所有僧人聚集于戒律堂,那一天,道緣在問完那個問題之后,被剝奪了佛籍趕出了香山寺。
離開了香山寺,沒有了寺廟愿意收留他,他便將自己原來的舊居給改造成了寺廟,依然堅持著救助這些可憐女子的事情。
哪怕有人譏笑他是花和尚,他也只是一笑而過,你說你的,我做我的,我就是皮厚,刀槍不入。
“道緣,出家人四大皆空,當初你入佛門,不就是為了放下這些世俗雜事,可你現在的行為,哪還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。”
聽到自己正性方丈的話,道緣抬頭,問道:“按正性方丈所言,出家人四大皆空,只要待在寺廟念經誦佛便可,可小僧想問一句,那些香客來寺廟是求佛還是求僧?”
“自然是求佛。”
“既然香客們求的是佛,那寺廟僧人又有何顏面用香客之錢滿足自己衣食住行?豈不是該自行勞作?”
道緣的話讓得正性方丈面色變化了一下,源性法師連忙呵斥道:“道緣,你深陷執念太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