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言瞇著眼睛,將身子湊近過去,隨即用袖子捂住口鼻,沒辦法,這家伙太臭了。頭上的短發黏在了一起,骯臟惡心。囚衣上滿是灰燼與血跡,有些露出皮肉的地方仍滲著殷紅,古代可不講究什么罪犯人權,袁學義怕是沒少被嚴刑拷打,方才喊那幾聲竟中氣十足,已殊為不易。
本打算再見面先暴打一頓的,可看清楚這孫子的慘樣,宗言突然不知該怎么出手了。
倒不是心存憐憫,而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將人錘死,豈不是太便宜對方了。
也許他眼神中的惡意過于明顯,對面的袁學義身子打著哆嗦,朝后退了兩步。
“此乃朝廷要犯,和尚可不要做傻事。”欒方吊著個受傷的左臂,慢悠悠地晃到近處。
隨后,兩個士兵很及時地飛奔過來,將他如破麻袋般塞回囚車。
“我只想問幾個問題。”宗言收回目光,哼了聲。
等欒方走到身旁,他才抬起棍子,捅了捅縮在囚車一角的袁學義:“姓袁的,為何三番兩次坑我?”
他特意等看守來了才問話,就是為了防止別人誤會他與囚犯串供。
誰知袁學義竟躲都不躲,任憑他長棍捶在身上,只蜷縮著一言不發。
“此獠嘴硬,始終不肯供出主使之人,否則也不會這般小心翼翼押送了。”欒方憤恨地啐了口唾沫。
此話一出,袁學義的身子一抖,將頭埋得更深了。
宗言卻是挑眉,嘴硬?
“什么都沒說嗎?”他問道。
欒方只尷尬笑笑,再不言語。
宗言了然,這是不能讓外人知道啊。隨即視線重新投向囚車,眸光不由變得幽深晦澀。
到達之初,盡管心里討厭,因有著任務提示,他真以為袁學義什么都沒做,只是人緣不好遭人陷害。
后來這家伙看到通緝令,反應太怪,不著急給自己平反不說,竟先去取了那本賬冊,甚至還有心情能擺他一道,這怎也講不通。
可聽了欒方的意思,此人在嚴刑逼供的情況下竟然始終沒有吐口?據他打探到的消息,因為泄密事關重大又涉及邊軍,如今坐鎮奉郡審理此事的乃是京中的欽差,傳說其人剛正不阿,若袁學義真有冤屈,為什么不說?
明眼人都知道,憑一個小小的六品書吏,根本得不到核心情報,若通敵賣國肯定有身份地位極高的人為主使。那本賬冊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。袁學義為什么不交出來?
是不放心審訊之人,一定要到了京城再交代?還是因為家人被挾持了?可聽那些衙役所言,其家人早被送到京城被嚴密保護起來了。
不,單從今日襲擊失敗后他的表情神態看,這次劫囚分明是知情的,他可能與幕后之人一定達成了某種交易,賬冊就是其籌碼。
這孫子如此堅持,是因為他自己也參與了其中,交不交待都是個死?
想到這里,宗言悚然一驚,好家伙,為了自己的安全,竟然連家族親人都舍棄了。
就在宗言胡思亂想時,有士兵跑過來,在欒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,后者聽罷,轉過頭問道:“還不知小師父法號。”
“好說,宗言。”宗言仍顯得心不在焉。
“眼前已近晌午,有何事吃過飯再說不遲。”欒方親熱地拉起他的胳膊,就朝院外走。或是因為共同御敵,有了半個戰友的情分,如今的態度,與之前的霸道與警覺自是不同。
等走出院子,欒方瞥了眼身后的囚車,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:“我已遣心腹快馬加鞭回返奉郡,相信不出幾日便有消息,到時東西一到,量他再不敢嘴硬。”
宗言腦子里卻仍想著賬冊的事,依照原本的歷史,如果自己不出現,袁學義會被幾個土匪割去四肢和舌頭眼睛,到時別說籌碼,這通敵的罪名不認也得認,不論今后怎樣,幕后主使肯定逃過這一次了。
而自己出現,袁學義并未受到傷害,雖依舊難逃一死。但那幕后之人卻八成是逃不過的。
難道這就才是祈愿池送他來的緣由?
是因為袁學義一個勁兒強調自己無罪,以至于最后連自己都深信不疑,這才令祈愿池捕捉到他這股怨念嗎?
還是袁學義根本不重要,嚴懲了幕后黑手才是目的?
盡管這次任務實在令他不爽,這些有的沒的也搞得自己腦仁疼,但宗言實則并無多少沮喪,起碼通過這件事,他或許會對祈愿池接受任務的邏輯與模式有更深層的了解。
當然,具體如何,任務失敗是否要面臨懲罰,這都要等回到主世界才可分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