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道真猛然一驚,退了兩步,神色有些凝重。
對于死人,他是第一次見,也是第一次直面死亡。
直到這一刻,他才明白,人的生命,真的很脆弱。
僅僅是一場大雪,就凍死了這么多人,這場大雪又何止覆蓋了天津城一個地方,整個京畿重地都被這大雪籠罩。
“鐵柱,別怕,有叔呢。”之前的中年漢子拍拍他的肩膀,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不少,這世道,誰也不比誰活得輕松。
李道真深吸一口氣,狠狠點頭,“叔,我不怕。”要不是叔伯接濟,剛穿過來那會兒,他就掛了。
這世道,什么都缺,獨獨不缺死人,災禍連年,病死的、餓死的、再有這凍死的,都數不清了。
好在,幾十個人收拾了一天才勉強把街道上的死尸處理干凈,天津城是沒有城墻的,當年八國聯軍的時候,被逼的把城門拆了,勉強只留了一個甕城,外面用柵欄圍著,防備那些野獸。
幾個人推著推板車,上面堆滿了死人,都是在這場大雪里凍死的。
城外,亂葬崗。
到處都是土坑,漆黑的土地帶著點暗紅,誰也不知道這小小的一片土地下究竟埋了多少尸骨,能埋在這的,不是窮人就是舉目無親的人,尸體一背,遇到心善的興許還能得張草席裹了殘身。
“嘎吱,嘎吱。”他們一行人,深一腳,淺一腳的走過來,尸體可不能就放在城里,春天就要到了,凍死這么多人,要是尸體腐爛,滋生瘟疫,還不指定要死多少人。
他們挖了個大坑,一具具尸體就直接扔進坑,然后填平,其實等不到化成白骨,他們就會被那些野狗刨出來啃干凈,但他們能做的,也有這些。
“啪!”
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漢子冷不丁腳下一滑,整個人都埋進雪地里了。后面的人一把把他拉起來,臉上帶著壞笑,“老張,是不是昨晚在你家婆娘身上把力氣都用完了,怎么腿都軟了,哈哈。”
那摔倒的漢子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雪,沒好氣的罵道:“天天就知道白乎蛋,吃飽撐著了。”說完似乎還不解氣,對著旁邊的雪地就是一個滑鏟。
“嘭!”結果從里面飛出來一個東西在天上提溜提溜兩圈掉進雪堆。眾人面面相覷,走過去一瞧。
原來是一個骷髏頭,盯著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子,咧著嘴,牙都被踢掉了幾顆。
“晦氣!”張姓漢子嘴角一扯,冷哼一句。
后面的李道真看到這一幕,縮了縮腦袋,也沒多嘴。
回到城內已經是夜深了,冷風又開始刮起來,李道真忙活了一天,破襖子里面的衣服都已經汗濕了,冷風一吹,凍得他渾身一哆嗦。
“叔,我先回去了。”臨到家門口,李道真擺擺手,向他們告別。
“行,鐵柱,趕緊回去吧,晚上有點不太平,記得把門窗關好。”幾個漢子笑著回了一句,便扛著鏟子回了衙門,等交了任務領了工錢才回去。
李道真也沒法跟著去,他的錢就讓他們帶著了,若是他自己去,說不定管事的看他臉嫩,直接給他黑了。
大晚上的,街口還有不少小店都開著。
李道真也沒多看,背著那小半袋麻雀直接回了家。
一扇破破爛爛的門,連個鎖都沒有,當然,就這屋子里的東西,連小偷都看不上。
“哐當!”他一把推開門,只見到一個灶臺,一張破床,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桌,房間里滿是霉味。
一個字,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