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璋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,嘴唇不停地哆嗦,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。
“你既然是個賣消息的,肯定聽說過我們這種人。我記得中原這花花世界的有錢人,都喜歡稱我們為‘北地蠻子’,你們也差不多吧?”
孔璋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:“怎……怎么會呢……”
“會不會都無所謂,我們不在意這個。”潘龍微微一笑,和和氣氣地說,“出門在外,安全第一,商人們講究和氣生財,我們其實也差不多。”
“只要沒有人想要欺負我們,比方說糊弄人啊,比方說威脅恐嚇啊,比方說坑蒙拐騙啊……我們北地蠻子其實還是很好說話的。”韓風嘴上這么說,手上的刀子卻沒有一絲放松,“但如果有誰想要找我們的茬,給我們添麻煩,乃至于想要坑我們,那我們北地蠻子也從來都只有一個反應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話音驟然變得冰冷:“一刀宰了他!”
孔璋的眉眼都耷拉了下來,臉色簡直比黃連汁還苦。
他本擬看這兩個少年似乎沒什么江湖經驗,想要嚇唬他們一番,然后弄點半真半假的消息,坑他們去吃點虧——自己或許還能在其中分潤一些好處。卻沒料到嚇唬的話還沒說完,這兩個小子居然就拔刀了!
(天殺的!這兩個小東西竟然是北地蠻子!老子怎么這么倒霉,惹到了兩只小蠻子!)
他心里大罵,臉上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怒意表現——北地人兇悍好斗的名聲,大夏九州但凡消息靈通的,誰不知道?
這群住在沙漠外面,整天跟風沙斗、跟冰雪斗、跟妖獸斗、跟荒人斗、跟各種天災**斗,把殺人和被殺都看做尋常事的蠻子,是天底下堅韌的戰士,也是天底下最兇狠的殺手。
別說區區地方豪強,就算是大夏天子,也不敢激怒他們。
百多年前,雍州侯在酒宴上趁著醉意罵北地蠻子是“人獸雜居、腥臊骯臟,跟禽獸一樣讓人惡心”,結果話才出口不到半刻鐘,就被一個北地出身的士兵一刀抹了他的脖子,將那顆尊貴的腦袋砍了下來,摜進了正沸騰的湯鍋里面。
那件事鬧得很大,但最后的結果,卻是朝廷向北地人退讓。從此雍州對北地的節制便大大減弱,北地漸漸獨立于雍州之外,儼然成了大夏皇朝的第十一個州。
這些北地蠻子連堂堂雍州侯也說殺就殺了,區區一個情報販子,又算得了什么?
好在韓風并沒打算真的一刀捅死他,只是用恐嚇報復他剛才的恐嚇而已。看他嚇得夠嗆,便收起了刀。潘龍更叫來伙計,再添了一壺夢藍釀,給他壓驚。
只是這一回,孔璋喝酒也好、說話也罷,都變得拘謹起來,再不敢像之前那樣恣意,也不敢再擺出那幅江湖前輩的架子來。
酒足飯飽,消息也都打聽完了,潘龍和韓風結了賬,告辭離去。孔璋坐在那里,看著他們走遠,長長的嘆了口氣,拿起酒壺給自己斟酒,手卻抖抖索索,怎么也拿不穩酒壺。
他無奈地搖頭,自嘲地笑了。
“老了!老了啊!江湖的未來,果然還是屬于年輕人的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