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夜里,外面的聲音有些嘈雜。
等到大概凌晨三點左右,克里夫頓就派人叫醒了潘龍一行,他們乘坐外表還有幾分像馬車的老式汽車,在顛簸的道路上行駛了差不多一個鐘頭,終于抵達了儀式場所。
那是一片平坦而荒蕪的曠野,四周沒有任何遮擋,可以清楚地看到“蒼天覆蓋大地”的壯美景象。此刻天色還沒亮,大地一片漆黑,天空則群星密布,看起來就像是一塊鑲嵌了無數寶石的黑絲絨覆蓋著大地,令人不由得升起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感動。
“有兩樣東西,我們愈經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,它們就愈使心靈充滿日新月異、有加無已的景仰和敬畏——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。”道格拉斯輕聲說。
此刻他看起來不再像平時那個看什么都不順眼的固執警探,而像是一個詩人,一個年輕的、充滿了熱情和幻想的,內心的浪漫幾乎滿溢出來的詩人。
甚至于,他那強硬而冷酷的臉部線條都變得柔軟起來。
星空之下正在輕聲吟詠康德墓志銘的他,連相貌都顯得俊朗了許多。
看著此刻的他,潘龍不由得微微點頭。
原來道格拉斯還有這樣的一面,難怪納塔麗婭這個學者會跟他關系這么好,甚至于就算是聽說這兩個人要結婚,也不會讓人驚訝。
在防剿局潛行觀察的那段時間里面,他可是不止一次聽到有人跟道格拉斯或者納塔麗婭談“你們什么時候結婚”這個話題的。
聽到道格拉斯的吟詠,納塔麗婭轉過頭看著他,眼中不再是平時的冷靜睿智,而是充滿了懷念和溫柔。
潘龍可以肯定,這段話對于他們兩個人一定有什么特別的意義!
遺憾的是,克里夫頓以及他手下那些邪教徒們并不懂得浪漫,他們很快就打破了這美好的氛圍。
“都準備好了。”一個瘦高的人對克里夫頓說,“祭品、儀式和犧牲都已經就位,只等日出。”
克里夫頓點頭,看向前面那片平坦的石板。
這是他們花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找到的地方,整個地面是一塊完整而平坦的巖石,可以很容易地繪制法陣。
不僅如此,這塊巖石在漫長的歲月之中,日復一日被陽光暴曬,卻因為自身材質特殊而沒有風化開裂,以至于積累了龐大的能量。這股能量并不能為克里夫頓等人所用,但他們卻能夠借助這股能量穩定儀式,避免儀式出現那些不可測的意外。
對無形之術的修行者來說,舉行儀式是一件讓人很苦惱的事情。想要得到提升,免不了需要舉行儀式。可無形之術本身就是混沌而模糊的東西,儀式自然也是如此。不論事先多么用心準備,臨場多么小心戒備,也難免偶爾出個意外。
而一旦出意外,往往就要死人!
這塊巖石并不能避免儀式出意外,卻能夠避免出現那些最糟糕的意外——比方說大爆炸、招來強大魔物什么的。克里夫頓等人在這里舉行了上百次的儀式,遇到過的最危險的一次意外,是一個光之神使注意到了這里正在舉行儀式,朝著這里投來了一道目光。
那一道目光,將當時正在屠殺祭品,想要靠吞噬生命提升位階的那個狂信徒直接燒成了灰。還讓那個原本已經生命垂危的犧牲者反過來吸收了邪教徒的生命力,變得年輕而強壯。
可惜他并沒有變得更聰明,克里夫頓一番忽悠,便說得他遠走他鄉,去尋覓能夠推動祖國進步的偉大智慧了。
于是克里夫頓一伙便成功地逃過了一劫,至于這人將來會怎么樣……修煉無形之術的人,有幾個在乎“將來”的?
經過那次的意外,他們越發謹慎小心,雖然后來又陸續遇到了幾次意外,但總的來說,并無大礙。
這群邪教徒們自從搬到馬拉喀什,找到這塊特殊的祭祀場所之后,大概十年時間里面,死在儀式之中的,竟然只有屈指可數的二三人。
這對于無形之術的修行者們來說,簡直稱得上是奇跡!
須知,就連財大氣粗、高手如云的防剿局,一年也免不了要因為舉行儀式而死掉三五個人呢……
此刻,龐大的巖石上用赭紅色的顏料繪制了環環相扣法陣。這法陣和之前“落日儀式”的截然不同,沒有任何其他司辰的內容,全都圍繞著那位已經逝去的司辰“驕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