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離開倚天別院,在廣陵城里面轉了轉,實在沒發現什么有趣的、值得一提的事情,索性又施展潛行之術,去看望徒弟一家。
如今鄭雙和家人已經住在了廣陵城外,鄭雙正在努力積累,為早日突破先天境界加油,為此經常需要長時間的靜修。廣陵城內雖然繁華,卻沒有合適的靜修場所。所以他們借住在城外一間道觀之中,圖個清凈。
那道觀地方頗為偏僻,香火自然很一般。道觀的觀主道號叫“長春子”——好在俗家姓名不叫丘處機。潘龍一開始聽說這人的道號時,還嚇了一跳,以為這老道士有個修成仙佛的師傅,叫做王重陽什么的。
長春子雖然是道士,但其實對道教或者修煉都沒多大興趣。這老道最喜歡的,是種花。長春觀附近有十多畝地的花田,分為春夏秋冬四塊,一年四季常常都有鮮花開放,也算是揚州一處名景,與姑蘇城外稱作“香雪海”的梅林齊名,被稱作“四季花圃”。
只可惜它的地方實在太偏僻,要是在潘龍前世那個科技發達的世界,修好道路之后,再偏僻也不是問題。但對于這個世界來說,太偏僻的景致,就只有極少數真正對旅游有興趣的人,才會特地拜訪。
但長春子顯然對此很滿意——這老道要的就是偏僻!
鄭雙要的也是偏僻,所以才會帶著家人借住在此。
潘龍來到長春觀的時候,鄭雙正在靜室里面閉關。他的妻子帶著兩個兒子,去花田幫忙。
潘龍遠遠看了一下,卻見三人精神都很好,元氣充足、容光煥發,顯然這段時間過得不錯。花田里面的工作并不辛苦,更多是要求輕手輕腳和細心。這對于磨煉耐心和細致也頗有幫助,鄭雙的妻子不練武,也就罷了。兩個兒子動作都又輕又柔,看得出來這段時間的工作很是磨了磨他們的性子,消除了年輕人常見的毛躁。
潘龍看了好一會兒,微微點頭。
他又特地去看了長春子的情況,一看才知道,那老道原來是個修煉法術的人。只是一身祥和之氣混雜著草木芳香,沒有半點陰森邪氣,果然是有道高人。
他遠遠看了一會兒,正在對著一盆有些枯萎的花觀察,大約是琢磨該怎么治好它的長春子突然意識到什么,站起來四面看了一會兒,然后又出門轉了一圈,最后才疑惑地回去。
老道嘴里還在嘀咕:“奇怪了,我分明感覺到有人在看我……難道又是哪里來的蜂蝶妖精,看上了這里的花圃,想要在這里借住不成?”
“那可不行!我好歹也是道士,不斬妖除魔,反而允許你采花蜜花露,就已經夠給面子了。包吃不夠還要包住,未免太貪心了吧!”
看他的意思,大概這種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。
潘龍忍不住笑了,又看了一會兒,見老道施展法術,將那株花連帶根須,完完整整地從花盆泥土里面分了出來,再剪掉有些腐爛的根須,最后施法用真火將稍稍有些邪氣的泥土煉了一番,然后重新把花栽回去,澆水施肥,施法促生。
前后不過一刻鐘的時間,這盆已經枯萎了約莫三分之一的鮮花就恢復了健康,枝繁葉茂,兩個花骨朵里面隱隱透出幾分紅艷。
長春子這才滿意,叫來一個道士,讓他將這盆花送到揚州某個府上——卻原來他還兼職給花看病,大約可以算是“花木醫生”。
這道觀里面有法術修為的道士不止他一個,除了幾個小道童,但凡是成年的道士,多少都有些修行。想來他們這一派的修行方法就是如此,倒也算是風雅之人。
鄭雙能跟他們結識,乃至于交情好到可以在這里借住修行,也算是一份善緣。
潘龍自然也去看了鄭雙的情況,這位老徒弟如今已經看不出半分老態。他赤著上身,在靜室里面吐納調息。隨著深深的呼吸,天地元氣被不斷吸入身體,然后通過搬運周天,轉化為體內的真氣——當然,轉化的效率并不怎么高,一呼一吸之間,倒有九成以上的天地元氣依舊還是排出去,能夠變成真氣的不足十分之一。
但他神態從容安定,眉目間有一種平安喜樂,卻是已經將自己的修煉穩定了下來,正是由動入靜,已經走過了以武入道最重要的一關。
通過武道踏上修煉之路的人,最大的難關就是心浮氣躁——他們也許可以忍受各種痛苦,但吐納調息這種緩慢而看不到效果的事情,卻和武道的勇猛精進之意背道而馳。
如果不能在靜修之中領悟平和安定之美,那么再怎么努力靜心,也只會讓自己積累越來越多的火氣,最后忍不住爆發。
這個過程,在佛門稱之為“懾服心猿意馬”,在道門稱之為“調勻水火離坎”,是很難卻又必須要跨過去的一關。
當年潘龍游歷天下的時候,第一次拜訪綏山任家,當時外公任安民就說單純武道功夫是不行的,總要修煉一些上乘心法才好,將任家祖傳絕學“太上忘情篇”傳授給他。
這門心法,一開頭便能調服心思,跨過這動靜之間的難關,所以才稱之為上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