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題立刻變得沉重起來,原來在趙尚華的鼓動下,全軍上下都洋溢著一股狂熱的氣氛,上下幾乎都認為,這次出征,擋在面前的,不是刀槍劍海,而是一堆堆的五銖錢,情緒是會傳染的,梁禎也免不了有了這種幻覺。直到左延年一點破,他才意識到:對了!過幾天不是去搬錢,而是去玩命啊!
梁禎只覺得,太陽似乎褪色了,周圍也只剩下一片焦黑,一種莫名的恐懼,占據了他的內心:“左兄,你覺得我這箭術,能入眼嗎?”
“我這么跟你說吧,以前,我們曲里,有個人是玩連珠箭的,可以連續七箭射在百步開外的箭靶的靶心上。你覺得他箭術如何?”
梁禎以為自己聽錯了:“這么厲害?”
“嗯,只是第一次上陣,他一箭未發,就給射成了刺猬。”左延年聳聳肩,“送你一句話:‘盡人事,聽天命’。”
七月念一日(注1),第十一名五兵侍郎飛馬進入趙苞的軍營,只是這次的來人,手中握著的,是勒令立刻出兵的圣旨!前面十次,由于只是尚書臺的慣常敦促,故而趙苞可以搪塞過去,但這次,情況完全不同了,要是再搪塞,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,這罪名,可從來沒有人能夠承擔得起。
“臣,領旨謝恩。”趙苞接過旨意后,便從袖口摸出一份什么,悄悄地塞進侍郎的手中,然后才正色道,“請回去轉告陛下,大軍將于八月初一,北討夫馀,以揚我大漢國威。”
收了禮的侍郎立刻變了副嘴臉,笑著道:“將軍放心,我一定轉告陛下。我等在京,恭候將軍凱旋而歸。”
送走了侍郎后,趙苞本就黝黑的臉直接變成了焦炭色:“李司馬,兵士到齊了嗎?”
大帳右側的桌案后,站起一個方臉黑須的大漢,只見他拱手道:“稟將軍,益州三千叟兵(注2)因漢中連日大雨道路堵塞而誤了行程,前日方才趕到長安。揚州、荊州四千越兵,因徐州、豫州連月暴雨目前尚停留在長江一帶。目前大軍總人數為兩萬一千五百六十二員。”
“另據玄菟郡上報,高句麗王遣其大模達(注3)安立榮于本月初九率高句麗軍一萬人,抵達玄菟郡,隨時聽候將軍調遣出征。”
“軍糧如何?”
“已大部運抵幽州,可供大軍兩月征戰之需。”
趙苞摸著下巴上的銀須,眉毛擰緊,走到中軍帳的大輿圖前,雙眼,緊緊地盯著地名為夫馀的那一塊。十多年前,不可一世的大漢鐵騎被夫馀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蠻夷全殲后,舉國震驚之余,更有很多人,深深地為此感到恥,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雪恨,趙苞就是其中之一。
十多年了,曾經輕狂的少年,已經成長為老成持重的將軍,而這一天,也終于被等來了。但趙苞的心中,卻沒有絲毫興奮,反而是憂心忡忡,新集結的大軍,戰斗力如何?兵力究竟夠不夠?能跟夫馀賊硬碰硬嗎?這一切,趙苞心中,都沒有底。
左延年舉著一只蒸餅,咬了一口,香氣撲鼻:“這是要開拔了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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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怪不得今天吃的這么好。”梁禎用手抓起一小塊羊肉,咬了口,盡管味道遠比不上后世,但光是這肉香便足以讓梁禎垂涎三尺了。
酒足飯飽后,眾人又每每地睡了一覺,而第二天的起床號角,似乎比平時都要晚一些。兵卒們開始收拾形狀,然后將那大袋小袋的東西,往分配給本曲的驢車上裝。
按照本朝軍制,一個長戟兵的個人物品有:長戟一把,環首刀一柄,干糧袋一個、水袋各一個,單兵帳篷一套,同時還有鉆子、鉗子、矬刀、小刀、鐵楸各一把、鹽袋、藥袋、火絨袋各一,以及衣服、鞋襪等。這么多的物品,自然不可能都背在身上,故而每一隊人,都配有六輛驢車負責駝運。
當然,上述的這些,是京師常備軍的標配,像梁禎所在的這種東拼西湊而成的雜牌,就別指望了,一個曲才配有別人一個隊的驢子,當然了,由于個人物品也被省掉了不少,所以,六輛驢車,竟也勉強夠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