碼頭上人潮熙熙攘攘。
聽到法瑪斯的嘆息后,知易介紹的話語頓了頓,似乎想將話題拉回試探的核心,狀似隨意地補充:
“畢竟涉及這么大的投入,璃月港的重建,容不得半點差池……不知二位遠方來客,對這港口新生之局,有何觀感?可還覺得順遂人意?”
這問題看似閑聊,卻藏了根針,不動聲色地刺探著法瑪斯和溫迪立場。
少年像是沒聽出其中的試探,回答得滴水不漏,反而帶著點置身事外的疏離:
“外鄉旅客,初來乍到,哪里能窺得意在何方?”
法瑪斯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淡笑,目光望向遠方海面上倒映的萬家燈火。
“我們不過是路過看景的行人,璃月的局,自有璃月人來解,順遂也罷,風浪暗涌也好,終究是璃月人自己的事。”
這番話說得既像謙遜,又像撇清,讓知易一時找不到著力點繼續深挖,話題便隨著海風,重新飄回了碼頭的景色與趣事上。
三人沿著燈火閃爍的碼頭繼續前行。
知易的臉上仍掛著那種恰到好處的、熱忱而博學的笑容,口中的介紹依舊引人入勝,步履輕快地為兩位游客指引著璃月的風物。
然而若是有人能直視他眼底深處,便會發現那探尋的光芒不僅絲毫未減,反而如同水面下的暗流,越發洶涌。
他精心地編織著話語的羅網,起于對璃月海貿繁榮的贊嘆,過渡到蒙德詩歌的自由氣息,甚至不著痕跡地旁敲側擊至冬機械的妙用。
每一個仿佛隨興而起的話題,每一句故作輕松的引導,乃至那看似無心實則刻意的、關于兩國商人在璃月微妙立場的試探……所有看似漫無目的的閑談與迂回,其核心都只指向一個灼燒著他神經的、冰冷且緊迫的目標:
那件屬于潘塔羅涅大人的華貴氅衣,為何會出現在這兩個身份不明的外鄉人手里?
尤其是看上去油鹽不進的法瑪斯,他與那位執掌著至冬龐大財富的執行官之間,究竟存在著何種聯系?
是偶然拾得?是刻意傳遞的信號?抑或是某種催促他盡快行動的警告?
這件執行官私人標志物的突兀現身,對任何身入局中、深知富人手段和權勢的人來說,無異于驚雷。
即便它此刻正靜靜躺在溫迪臂彎里,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,燙得知易坐立難安。
畢竟那是他步步為營、用盡才智與心機才做好的計劃,他的錦繡前程乃至身家性命都系于此,更何況那位富人如今已身在璃月。
只不過法瑪斯的靜默與溫迪的天真如屏障般,將他所有或明或暗的試探無聲化解。
法瑪斯大多時候只是微微頷首,專注聆聽,偶爾回以一個高深莫測的淺淡笑容,其寥寥數語仿佛精心丈量過般密不透風。
而溫迪則配合得天衣無縫,當法瑪斯沉默時間過長,小詩人則會開始宛如孩童般的好奇追問,在瞬間攪亂知易精心營造的談話節奏與陷阱。
一靜一逸,無聲的默契在兩人間流轉,穩穩地擋住了知易從四面八方涌來的試探潮水,令他的苦心鉆營如同擊打在深海礁石之上,徒勞地碎裂消融。
除了法瑪斯蒙德浪子與溫迪吟游詩人的身份,知易幾乎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。
不知不覺,月上中天,將清輝灑滿港口。
碼頭的喧囂漸漸沉淀下來,唯余海浪輕拍岸壁的細碎聲響和風中隱約傳來的貨船低鳴。
“時辰不早了,這碼頭夜色雖美,但露重風寒,二位一路勞頓,也該找個落腳處歇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