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安帝松懈下來,微微瞇起雙眼,疲倦感頓時鋪天蓋地的裹挾而來。
他閉了閉眼,往事如風流轉。
一晃已經三十年了,三十年前,也是這樣的冬夜,他犯下了此生最悔之不及的錯,從此寢食難安。
長街上的積雪早已被清掃干凈,雪堆在紅墻根下,宮里的燈火熄滅了大半,只有宮墻下還亮著昏暗的幾盞燈,燈火綽約的落在雪堆上,雪光染了上了暖黃色,平日里森然冷薄的紅墻碧瓦,竟也多了幾分溫情。
韓長暮緩步走在長街上,兩個小內侍在前頭提燈引路,時不時的回頭恭敬低語:“韓大人仔細腳下。”
偶然有宮婢提燈走過長街,看到韓長暮,也忙著躬身行禮,順帶偷瞄一眼。
作為朝中長得最俊朗的青年才俊,即便進宮的次數不多,韓長暮這張臉,宮婢們也都是捻熟于心的。
只是這位韓少使是個冷面寡語的,她們即便是想套近乎,也不知從何下手。
裝柔弱裝摔倒都是前人用爛了的招數,貌似一點用處都沒有。
宮婢們得出一個結論,這位韓少使是個不懂憐香惜玉的木頭。
韓長暮目不斜視的出了宮,內侍省的少監王彥盛領著小內侍們,已經在宮門口的馬車旁候著了。
看到韓長暮出來,王彥盛笑著迎了過來:“韓大人,圣人有旨,命咱家陪著大人去新宅看看。”
韓長暮點點頭,淡淡道:“辛苦王公公了。”
王彥盛甩了一下拂塵,笑瞇瞇道:“不敢稱辛苦,韓大人請上車。”
這個時辰,宮門已經下鑰了,坊門也關了,也內侍省拿著牌子送韓長暮回府,倒是省了他不少口舌。
韓長暮登上了馬車,車里暖洋洋的,炭盆燒得正旺。
清淺早就聽到了動靜,但是不敢露頭出來看,見到韓長暮上車,她忙倒了杯熱水捧過去,溫溫柔柔的笑道:“公子,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吧。”
韓長暮接過來一飲而盡,牽過清淺的手,放在手中暖著:“等著急了吧,冷嗎?”
剛到長安城,內衛司的馬車就接到了韓長暮和清淺,至于姚杳那個刺兒頭,只是敷衍著跟他打了個招呼,便回了京兆府。
他在車上換了衣裳,草草梳洗,便疾馳著趕到了宮外,遞了牌子進宮面圣,讓清淺在馬車上等著他。
她現在的身份尷尬,非妾非婢,不適合在內衛司露面,而現在圣人賞賜了宅子,正好一同搬過去,免得落人口實。
永昌坊離宮門極近,穿過延禧門,不多時便是永昌坊的坊門了。
王彥盛跟在車旁走著,寒風幾乎要把他吹透了,他絲毫沒有冷得發抖,恭恭敬敬道:“韓大人,圣人賜的宅子在永昌坊的西北隅,這宅子不是抄沒的,而是圣人的私產,一應房契地契都已經辦完交接了,現在這宅子是您的了。”
韓長暮趕緊沖著宮城的方向遙遙行了個禮:“多謝陛下恩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