趕車小子沒有防備,偷看被人抓了個正著,又見那姑娘竟果真是方才應該已經走遠的姑娘,他嚇了個踉蹌,神情倉惶的撇過頭,望向一旁。
這一望,他更加心急如焚了,方才雇了他的驢車,行跟蹤之事的不懷好意的郎君,竟然也擠了進來,目光如炬,在人群中來回巡弋。
趕車小子匆匆的往前擠,想提醒一下姑娘,誰知那郎君已經看到了姑娘的所在,目光沉了沉,舉步走了過去。
趕車小子急的汗都出來了,他張了張嘴,想要大喊一聲,卻只在嗓子里發出暗啞的啊啊聲,完全被喧囂的人聲和錚然的絲竹聲掩蓋住了。
他黯然低頭。
原是他忘了,他是個啞巴。
就在這時,戲臺子上的絲竹聲突然變得急促而尖利,如同暴雨如瀑,慌得不像樣子。
眾人心下皆是一驚,有些人不是頭一遭來看這幻術了,知道這絲竹聲一變,便是那些胡姬們要演些別出心裁的了,個個瞪大了眼珠子望向戲臺,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。
胡姬們腰若柳枝,柔軟搖擺,腰間不知何時垂下來一圈兒層層疊疊的五彩薄紗,隨著身形飛轉,薄紗翩然紛飛,燦若云霞。
簌簌幾聲輕響,從胡姬飛旋的身影中,猛然激射出數道白森森的冷光,砸進人群里。
眾人興奮極了,高聲笑著叫著,紛紛伸手去接。
那冷光砸進手里,入手沉甸甸的,原以為是什么稀罕玩意兒,可定睛一看,卻是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頭顱,有的瞪著眼,有的掛著血。
瑟瑟樓里突然死寂的如同一方絕地,沒有人說話,甚至連喘氣的聲音都消失了。
“啊,殺人了,殺人了。”
不知道是誰頭一個反應過來,發出一聲驚悚的尖叫。
隨后便是尖叫聲此起彼伏,血淋淋的頭顱掉到了地上,發出一聲聲悶響,混合著鮮血滾得到處都是。
嚇瘋了的眾人跌跌撞撞的朝著門口瘋狂的跑過去,人多而門小,跑到門口便有些擠不動了,前頭的人出不去,后頭的人撲上來,再有那么幾個左腳絆倒右腳的,擁擠的人群便如同潮涌,一層疊一層的壓在了一起。
戲臺上的胡姬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,踩著樂師扔下的樂器,往戲臺底下跑。
四周高懸的帳幔被扯落到地上,半紅半綠堆砌如山,像極了起伏山巒間開遍繁花。
燈燭香爐滾了滿地,胡床食案也被倉皇而逃的人踹翻了,上頭放著的瓜果點心什么的,早成了腳下爛泥。
尖叫聲,哀嚎聲,哭泣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。
紙醉金迷的瑟瑟樓里轉眼就變成了人間煉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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趕車小子也跟著人群往外擠,剛走了幾步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轉頭一看,那梳著男子發髻的姑娘,扶著小胡床站著,望著戲臺沒動,像是這混亂與她無關。
他轉頭又望向大門,只見方才雇他驢車的那個郎君,被擁擠的人群沖到了門口,離姑娘越來越遠。
他心里大安,想了想,逆著人群往戲臺方向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