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娘拿紈扇遮住臉,只露出一雙含羞帶臊的眼,嬌嗔笑道:“哎呀郎君,可別再問奴了,夜里會做噩夢的。”
拓跋伏允一把把花娘摟到懷里,哈哈哈大笑:“做噩夢怕什么,某陽氣重,摟著你睡,保管不做噩夢。”
嬉笑說話的功夫,門外傳來叩門聲,薛祿在外頭回稟道:“韓大人,人帶來了。”
韓長暮輕咳了一聲:“進吧。”
門吱呀一聲打開了,薛祿領了個三十四五歲的樂妓進來,她發髻低垂,懸在耳畔,沒有發簪點綴,只在發髻后頭垂下來兩條鮮紅絲絳,臉上覆著面紗,看不出丑陋,露出來的那雙眼靜若深潭,眼角有幾絲細紋,平添了些風霜之意。
薛祿指了指窗下的位置:“阮君,你去那坐下。”
樂妓沒有說話,只是低著頭走到窗下,懷抱著琵琶席地而坐。
風從打開的窗吹進來,微微掀起她臉上的面紗一角。
方才已經從花娘口中得知了這樂妓極丑,韓長暮和拓跋伏允都十分感興趣的盯著她的面紗看,那一角掀開,露出光潔小巧的下巴。
這也,不丑啊,看著還挺,精致的,阮君,名字也,挺雅致的。
二人不約而同的這般想。
薛祿其實是有些膽戰心驚的,這位名叫阮君的樂妓毀了臉,原本是該被逐出教坊,任其自生自滅的,可她于音律上頗有天分,許多來教坊的大人們,都極愛點她的曲兒,那一手琵琶恍若天籟之音,令人驚嘆,他舍不得扔掉這棵搖錢樹,便給留下了,若有郎君點她的曲子,便讓她這張臉待客。
但自打她毀了臉后,許是破罐破摔了,脾氣也見長了,待客十回里總有八回是犯倔不肯去的,幸而今日她心情好,只提了一句,她便抱著琵琶過來了。
薛祿怕耽擱的久了,這樂妓再犯了倔病,為免夜長夢多,他急急開口,讓這樂妓趕緊奏曲,奏完了趕緊走:“阮君,二位大人要聽蘭陵王入陣曲,你奏曲吧。”
阮君沒有說話,只是略點了下頭,風拂過那兩條絲絳,恍若兩團火不停的搖曳盤旋。
她抬手輕輕一撥,一串古樸悠揚之聲躍然指尖,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,連風聲也停了。
這琵琶聲一起,拓跋伏允頓時直起身來,臉上的懶散之意褪得干干凈凈,越聽身子越往前傾,臉上難掩震驚之色。
韓長暮亦是呆住了。
他從前沒有聽過這只曲,只看書上記載過一句“遺音激越”,此番聽到這樂妓彈奏,他才知道“激越”二字為何物。
這并非尋常的金石之聲,聲色鳴囀,曼妙斐然,千軍萬馬的的磅礴氣象勢不可擋,悲壯而渾厚,滌蕩盡這天地間的一切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