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,府尹劉景泓早已經下衙了,京兆府里的老資歷們也都踩著下衙的點兒回家了,只剩下一些新來不久的衙役在衙署熬時辰。
馬車停在了衙署門口,韓長暮沒有下車,只撩開車簾,從窄窄的縫隙里看著姚杳跳下車,一路狂奔進了門,他啞然失笑,笑意還凝在臉上沒有消散,那人便掀起一陣風,逃也似的竄回了馬車。
他愕然道:“這么快。”他望了望姚杳的身后:“你是劉府尹的大印給偷了?”
“快走,快,快。”姚杳喘著粗氣,一疊聲吩咐,聽到金玉催馬的聲音,她才松了口氣:“偷大印干嘛,又不能吃,我出來的時候碰到何登樓了,他把這個月的月份給我了,還追著我要我請客,我不跑快點,等著出血啊!!”
韓長暮挑簾子的手還沒放下來,就看到了衙署里竄出一道人影,叉著腰怒視馬車遠去,他莞爾道:“那就回府,一邊用飯,一邊說。”
姚杳得寸進尺:“再添一壺酒。”
在安王府耽擱了許久,又繞去了一趟京兆府,再折返回韓府時,天邊流光溢彩的晚霞已經散盡了,天色漸黑,東市的閉市鉦一聲一聲的遙遠遞來。
韓長暮二人進府的時候,劉氏已經料理好了暮食,見二人回府,便忙著把暮食擺上食案。
一鍋羊肉鍋子咕嘟嘟的冒著氣泡,肥瘦均勻的羊肉片切的薄如蟬翼,竹箸夾著在清湯里一滾,便熟透了。
邊上還擱了幾道時令小菜,皆是冬日里難得一見的綠葉子菜,看著鮮嫩嫩的,很有食欲。
在韓長暮的吩咐下,還額外添了一壺梅花釀,斟入杯盞里,滿杯都是沁涼的幽香。
姚杳先涮了一塊羊肉,在調好的汁里滾了一遭,也不嫌燙就直接入了口,一邊吃一邊連連哈氣。
她有點遺憾,這么好的羊肉,不配一點麻醬簡直可惜了,不過好像這個朝代的人,很少配麻醬吃,更講究原汁原味一點。
連吃了幾口,肚子不那么空蕩蕩了,姚杳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,遞給了韓長暮:“大人要問的,都在這里了。”
韓長暮滿臉狐疑的接過來。
這冊子的紙已經有年頭了,斑駁發黃,脆的一碰就碎,參差不齊的邊緣起了毛絮。
他翻開來一看,每頁都是齊齊整整的簪花小楷,大約是放的年頭久了,墨痕有些褪了,陳舊的氣息撲面而至。
他漫不經心的翻了幾頁,便變了臉色,這冊子里寫的全是些邪門醫術,其中更不乏將湯藥,針灸,毒藥融會貫通,專門用來害人陰險歹毒之法,這樣一比,這里頭記載的掩蓋脈象的法子,真是小巫見大巫了。
他捻著書頁沉聲問道:“這,是哪里來的。”
姚杳的神情肅然:“這世上有一種人,天生心就是黑的,烏漆墨黑,比五更天還要伸手不見五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