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到了做工粗糙的短刀,雕刻的歪七扭八的木人像,絕對與名貴不沾邊的狼毫筆,檀香木的佛牌還刻了歪歪扭扭的字,等等等等。
東西很多,但皆是俗品,根本不值錢,更不值得用如此珍貴精巧的箱子去盛裝。
顧家究竟是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??
皇帝不解,望向了顧惜年,給了她個眼神,意思是讓她自己來解釋。
顧老夫人也已在擦眼淚了,老人蜷著肩,沒了矜貴驕傲,被還原成了一位最最平凡的老夫人,思懷往事,黯然神傷。
顧惜年啞著嗓音,“這只箱子原是祖父所有,名為珍巧玲瓏箱,據說是四十年前,瀧水河之戰時,在對方的一位軍師手上繳獲的戰利品,不值什么錢,但勝在奇巧有趣,祖父便留了下來。”
瀧水河之戰那年,龍椅上端坐的皇帝,還只是洛王而已,他雖年幼,可對于這一場戰役的記憶頗為深刻。
顧長生率十二萬顧家軍,將來犯之齊國大軍,生生打出國門之外。
要知當年,十二萬顧家軍對戰的是三十萬齊國的虎狼之師,缺兵少將,糧草供應不足,幾乎是必敗之局。可顧長生老將軍硬是在這樣子的情況之下,先解邊城之圍,而后一鼓作氣,驅敵于過門。
再后來,三年修整,再退齊國來犯之敵,幾場硬仗,硬是打散了齊國逐鹿天下的雄心。
這一次,顧長生老將軍親自領兵,追到了瀧水河畔,以敵軍之血,染紅了大江大河,創造了可以在歷史上書寫一筆的不世功勛。
而當今皇帝之所以此刻端坐在龍椅之上,也正是因為在那一場大戰之中,他用盡了這一生最大的勇氣,力排眾議,求先皇增兵、送糧,頂著巨大的壓力,力挺顧長生老將軍戰至凱旋大勝。
先太子一力主張義和,他便在先帝心中,留下了懦弱無所作為的印象,最終又借故,被廢了。
先帝的幾位皇子,也有更優秀的,可他們在戰事起時,心里盤算太多,一步錯,步步錯。
唯獨他這最后的勝者,只因為那年,在顧長生老將軍領兵出征之前,有過幾次深談,而對顧老將軍出奇的有信心。
當然,這也與當時是少年心性,一腔熱血有關系吧,總之,他是深信不疑,顧長生老將軍是天底下最最厲害的將軍,他一定會勝,必定會勝,不論敵人是誰,老將軍都有辦法把他打的丟盔棄甲,跪地求饒。
當時的信心是從何而來,皇帝已完全想不起來了。
他只知道,他賭贏了。
顧長生班師回朝之日,先皇下旨嘉獎。
他也被封為親王,成為先太子之下,最受寵的王爺。
而后,更是一路逆轉,獨得圣眷,受封為太子,五年后登基為帝。
瀧水河之戰牽動起了帝王心底最激動的過往,看著那只木箱,他的目光復雜,卻也透著幾分感念。
顧惜年將這一幕看在看在眼中,她心中有了數,便穩穩情緒,繼續說下去。
“我父顧鷹二十歲生日時,也是在邊城度過,當日有一伙匪賊,趁著冬日里茫茫大雪的日子,燒殺搶掠了距離邊城較遠的六個村子。大軍鎮守,不可隨意出兵,我父請命,摔顧家三十忠仆,星夜出發,不損一人,端了那匪賊的山寨,替民雪恨。歸來時,祖父說這并非是軍情,因此不能給父親記下軍工,卻可以私下里給父親獎勵,讓父親隨意提出要求。”
顧惜年的目光里再次瀲滟了水光,“我父便要求,說想要這只珍巧玲瓏箱,祖父便應了下來,將此箱贈與了父親,從此,珍巧玲瓏箱被父親改名為百寶箱,就放在了顧府書房之內,愛若珍寶,不允許任何人觸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