淺梨一聽,憋了好半天的眼淚唰了淌了出來,哭的滿臉濕潤。
“還有句話叫事不過三,意思是同樣的錯誤,可能會被原諒一次、兩次,但絕不會被原諒第三次,你可懂?”
顧惜年拿起手絹,輕輕的沾了沾嘴角。
“奴婢懂,奴婢都懂,奴婢往后再也不……”
顧惜年沒讓她把承諾給講出口。
“淺梨,你知道那天,我命人發賣了芳菲閣內所有的傭仆,獨獨留下你嗎?”
碧落愣住,這是在她心底里最大的疑惑之一;
淺梨同樣是滿滿的不解,她用雙手撐著地面,不解的看了過來。
“我娘親在顧家所留下來的東西不多,她用過的物件大多留在了邊關,前年的那一場戰事,胡匪沖進了城,我父兄早有布置,護民后撤一百里,憑天險躲過了那年冬天的不及抵擋的浩劫,可空蕩蕩的將軍府仍是被胡匪洗劫一空,能拿的都拿走了,不能拿的全都砸了、燒了、毀了。
父兄在戰時一心只要護住百姓安危,哪里顧得上娘親的遺物,畢竟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,而那些物件,雖然飽含回憶,在關鍵時刻,卻仍是要以人命為重,只能留它們在原地。
京城顧家,我娘親在時,極少回來居住,即便是來,也始終是軍中習慣,一切從簡,不戀外物,更沒有收藏什么東西。以至于到今日,我想從府內找到與娘親相關的痕跡,竟是無比的艱難。
每個人都永遠記掛著顧夫人,但每個人心中的顧夫人都是不一樣的,因為顧夫人不喜俗物,走的那么瀟灑,當她消失不見,眾人才驚覺,能夠懷念到她的物件,竟然那么少……”
碧落表情黯淡。
淺梨悄悄的咬住了嘴唇,好像已經懂了。
顧惜年望向了她:“淺梨,你進府的那天,恰好是娘帶著我,從前院經過。你暈倒了,娘親便招來人牙子,過問了情況,知你輾轉多家,卻無人肯收留,她是動了善念,做主買下了你,在那之后,也曾叮囑管事婆婆,多照顧一二。
于我娘親而言,你不過是她的人生里,拯救過了眾多人之一,她在戰場上是修羅一般的將軍,但在戰場之外的任何地方,她都是水一般溫柔的顧夫人。
淺梨,我娘親失蹤以后,我總是喜歡從過往之中,找尋親近娘親的契機。那日,在芳菲閣內,我看見了你,便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,想到了娘親的樣子,這讓我快樂,所以,我對你另眼相看,哪怕你不夠聰明靈光,也愿意抬舉你做一等丫鬟,跟在我身邊。
這一份感念,是來自于我娘親。若你珍惜這段善緣,我自會好好待你。
但這并不代表,這一點點的善緣,可以支撐你無所顧忌的去做任何事。”
顧惜年語速放的極慢,娓娓道來。
在講這些的時候,她的神情透著溫暖,顯然是又一次的想到了母親。
碧落攥了攥手指,心中的疑惑頓解——原來是這么一回事。
淺梨低頭把眼淚擦拭的干干凈凈:“大姑娘,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,往后……奴婢不會再許諾往后一定怎樣,大姑娘便冷眼看著,若淺梨仍是達不到您的要求,又或是哪天腦子發蒙,做了讓大姑娘厭煩的事,那時全憑您處置,奴婢絕不會有半分怨言。”
“好自為之。”顧惜年只留下了四個字。
碧落宣布了對淺梨的處置,從一等大丫鬟降為二等丫鬟,在外間伺候著,留看查用。至于淺梨爹娘和弟弟的事,碧落也會安排人去處置,至于能不能救下來,全看天意,畢竟這事兒知道的太晚了些,已沒有時間給碧落做出其他的安排。
淺梨淚眼婆娑,道了謝之后,已知道今日這番處罰,是從輕發落了。
落霞院內,女侍們臨時充當起了丫鬟的角色,正在緊張有序的準備著回門時的諸多事宜,程管家和吳辛先后到了,送填了不少東西過來,雖然王爺還在昏睡,但作為唐王正妃,該有的氣勢絕不能弱了去。
另外還有一人,是跟著吳辛同來的,進了落霞院后,便在海棠樹下站定,他的身材高大,身形修長,穿著一件墨色錦衣,袖口與領口皆是繡著圖騰,一塊象征著身份的烏木牌懸于腰間,竟是二品金刀侍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