鋪陳庫是驛站放置被服的倉庫,地上一層,地下一層,周家驛的驛吏與十一名驛卒,就被關在了這里,有兩名看囚夫管著,恰巧避過了方才許勇和韋東來們的搜索,到現在才被救了出來,反過來把作亂的人犯們塞了進去。
驛吏叫做關奇聲,與矮胖的褚驛丞相反,他生得高大瘦削,筋骨有力,是宣府的邊兵出身。
“各位大人,”關奇聲給李邦華和周世顯磕過頭,站起來回話道,“褚驛丞就是魔怔了,他自己一個未入流的官兒,天天喊著要做新朝的王陽明,他會籠絡人,做事也有氣魄,所以大多數人都被他煽動了,愿意跟著他干,剩下我這十來號人不愿意,他們呼吧啦就動了手,關起來一直到現在。”
“哪個新朝?”
“就是大……大……闖賊。”關奇聲知道大順兩個字犯忌諱,也不敢說。
“他跟流賊有來往?”
“不只是有來往,這半個多月凡是經過驛站的官兒,通通都被拿了,聽說是連著家屬一塊兒,送流賊的大營,表面上卻一點風也不露。”
這是周世顯大致能猜到的事情,只是想不到褚思寧如此心狠手辣,連家屬也不放過。如果自己這只車隊不是武力上有壓制,恐怕也是難逃厄運。
“關奇聲,那你知不知道,往南下的驛路還通不通?”
“再遠我不知道,反正下一站的大城驛是沒了,前些天郝搖旗的部隊北上經過的時候,大城驛跟著縣城一塊兒,叫郝搖旗給屠了個干凈。”關奇聲面色慘然地說,“他褚驛丞天天宣揚說天下驛卒都是闖王的兄弟,其實根本沒這么回事兒。”
那驛路就等于說是斷了,不過這還不是當前最緊迫的事情。
周世顯吩咐阮明從車中拿來了一摞兵部的輿圖,從中把北直隸南部的一張挑出來,倒轉了筆,以文安縣和大城縣中間的周家驛為圓心,用力劃了一大一小兩個圈,壓痕宛然。
“孟翁,各位,咱們假設昨天傍晚到驛站以后,褚思寧發現咱們人強馬壯,他吃不下,就偷偷派出了信使,向有力量吃掉我們的流賊去報告,我畫的這兩個圈子,小的范圍大約在八十里,大的范圍大約在百二十里。”
“駙馬,這兩個圈子是什么意思呢?”瑞常和韋東來都是看老了輿圖的人,一時卻也沒明白周世顯的用意。
“小圈子之內如果有流賊,這個時辰應該已經殺到驛站了,因此可以排除。大圈子之外的流賊,因為太遠的緣故,報信之人也不能一氣趕到,他們即使接到報信就出發,也趕不及在天黑之前到達,所以褚思寧等的,也不是他們。”
大家明白了,李邦華問道:“駙馬的意思是說,褚思寧派出的信使,所前往的地方必在這兩個圈子之間。”
“不錯。”
李邦華用手指在輿圖上兩個圈子之間滑動,認真的看著,忽然手指不動了,落在輿圖上靜海縣的地界,抬頭望向周世顯。
“我意亦是此處,”周世顯面色凝重地說道,“我記得離京的那一天晚上,我跟孟翁請教南下的路線,孟翁跟我說,海路和水路都已經走不通了,就是因為……”
“就是因為郝搖旗部駐兵在靜海縣,”李邦華點頭說道,“東阻海口,南扼運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