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國最南端的夜色,沒有中原富庶地帶的歡快喧鬧,更沒有映透了半面星空的魔法輝光;
這里有的,只是高懸于黛色天穹之上的皎潔明月、亙古不變的璀璨星河,以及輕輕吹拂著紫桿柳枝條的夜風。
正是在這寂靜、甚而顯得有些凄冷的深夜,一位魔族商人從還保留著些許燈火的邊境酒館出發,循著視野里最明顯的光源——奧術尖塔“永眠之柱”塔頂的魔能光環——踽踽而行。
在邊境哨所沙塵密布的小巷里,他的黑斗篷并不起眼。
但很快,魔族商人就在“永眠之柱”的塔底,找到了一個比較起眼的家伙。
南方軍副官奧布萊恩,用一只腳支撐著自己的身體,略顯頹廢地靠在奧術尖塔白皙的磚墻上;
身形矮小的帝國軍副官,還像往常一樣戴著自己的單片眼鏡,但身上的灰軍服略顯凌亂,顯然今天并沒有熨過;
引起魔族商人注意的,是奧布萊恩手里的酒瓶。
那是一只格外巨大的、“鹽之海特釀”的球形酒瓶,模糊且骯臟的酒瓶標簽,表明這無疑是上了年頭的珍貴陳釀——而酒瓶里略帶咸腥風味的酒液,已經被奧布萊恩喝掉了大半。
魔族商人盯著奧布萊恩灌酒,眼神也帶上了打趣的意味。
他一邊摘掉自己的兜帽,一邊向奧布萊恩走去。
奧布萊恩抬起頭。
于是,人類的褐色眼睛,就與魔族的紫色瞳仁對在了一起。
“完事了?”魔族商人抱起臂膀,學著奧布萊恩的樣子靠在塔壁上。
“完事了,照喉嚨來了一匕首,死光頭這次可是涼透了。”奧布萊恩朝奧術尖塔的門口努了努嘴。
隔著厚厚的白磚墻壁,魔族商人也能夠聽到塔中的嘈雜喧鬧聲。
即使這座邊境哨站還在沉睡當中,但南方軍司令官的死亡,顯然已經給奧術尖塔里的士兵們帶來了一場軒然大波。
“你沒問題?”魔族商人朝奧布萊恩挑挑眉毛,他紫色的瞳孔在頭頂的光環映照下一閃一閃,“不需要我們幫你擦屁股?”
“不需要。”奧布萊恩哼了一聲,舉起鹽之海特釀往口中灌去,“我在軍中也有自己人,更何況正好來了幾個王八蛋貴族當替罪羊……現在尸檢都完成了,光頭死鬼都裝袋了,就算有人起疑心,也威脅不到我。”
魔族商人哼了一聲,也不知道是贊揚還是嘲諷。
“心里還好受?”他用手肘捅了捅奧布萊恩。
奧布萊恩沉默片刻,突然張開嘴,像是在背誦軍校課文一樣干巴巴地道:
“帝國歷九百六十二年,魔族第五旅團偷襲,帝國軍中士奧布萊恩,為保盧斯下士擋了一箭;帝國歷九百六十四年,帝國軍中士奧布萊恩,騎馬從廢墟中營救保盧斯上士;帝國歷九百七十二年,帝國南方軍中尉奧布萊恩,在第二中隊保盧斯少校隊長的命令下探得敵情,使中隊免遭埋伏;帝國歷九百八十五年,帝國南方軍警衛隊長奧布萊恩少校,在保盧斯司令副官的包裹中發現了毒藥,避免了晚宴上的慘劇;帝國歷九百九十一年,刺客試圖行刺,奧布萊恩上校拼死護住了保盧斯司令官……”
奧布萊恩背誦完了這段如同履歷般的文本,沉默片刻,自嘲地冷笑道:
“沒有我,這頭倔驢早就死了。他欠我不止一條命,我只是把債務收回來,有什么不好受的?”
魔族商人挑著眉毛瞥了瞥奧布萊恩手里的酒瓶,沒說話。
奧布萊恩搖搖頭,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