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,一張,又一張,每一張信紙上都充斥著“霜楓嶺”“伊戈爾”“領主大人”之類的熟悉字眼;
關于霜楓嶺、關于伊戈爾家族,但最重要的是,關于他這位霜楓嶺領主的報告,原來一直都堆放在伊莎·桑德利亞的書桌案頭。
夏侯炎突然有些恍然了:
伊戈爾家族帶到裂魂之地的移民隊伍,都是土生土長的東境鷹息堡本地人——毫無疑問,潛伏在隊伍里的薄葬教徒,一直在偷偷向帝都總部傳輸著霜楓嶺的信息。
也許是一次前往花房鎮的采購,也許是一次和商隊的密談……
這些潛伏在家族中的死神信徒,有太多的機會傳遞出情報,讓有關艾略特·伊戈爾領主大人的信息穿越大陸,飄向一直關注著他的帝都悼亡者——伊莎·桑德利亞小姐的書桌。
娘希匹,回去以后霜楓嶺內務部可有活干了……領主大人恨恨地想著。
“看見了嗎?”伊莎·桑德利亞苦澀的聲音,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“你們霜楓嶺這些日子里建立的功業,我都知道……我都知道……我怎么可能不知道!你可是我伊莎·桑德利亞的未婚夫啊!”
“那個……”夏侯炎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,“未婚夫的事,屬于我老爹他腦子有毛病……”
“是啊,他當然腦子有毛病。”伊莎用手背擦著眼角,自嘲地笑了,“哪個腦子沒毛病的貴族,會讓自己的繼承人娶一個失去父母、失去領地、失去騎士和軍隊的孤苦女孩?我灌醉了文森特·伊戈爾、讓他訂下婚約又怎樣?我趕走身邊所有追求者又怎樣?我在帝都苦苦等到你來的那一天又怎樣?在你們伊戈爾家族看來,稱霸荒原、威震南境的堂堂霜楓嶺領主,怎么能和一朵毫無用處、心如蛇蝎的帝都交際花扯上關系?這不就是你想說的嗎?我難道不知道嗎?那場晚宴上你姐姐卡特琳娜給我下的眼藥還不夠嗎?我獨身一人在你們鷹息堡住了十多年,十多年來受到的那些背后的指指點點、流言蜚語還不夠嗎?艾略特,你知道你們家的那些仆人是怎么說我的嗎?他們說我是一條試圖勾引艾略特少爺、奪取伊戈爾家業的毒蛇!”
說到這里,伊莎·桑德利亞再也忍受不了,歇斯底里地哭喊道:
“為什么!為什么我就不能是單純喜歡你呢!”
夏侯炎微微別開了視線。
吼出一句以后,伊莎·桑德利亞的情緒似乎緩和了一點,輕聲道:
“這些說出去,恐怕卡特琳娜她不會信吧……很久、很久以來,我自己都不信……為什么帝都交際花伊莎·桑德利亞,會愛上一個常年在學城求學、連鷹息堡都沒回過幾次、見面次數寥寥無幾的伊戈爾大少爺?我也不信啊……可是,我八歲時,當年鷹息堡的占卜師就是這么說的啊:‘伊莎,你此生注定要嫁給伊戈爾家族的未來家主’;可是,我來到帝都以后,每天夜里夢見的都是你啊;可是,當文森特叔叔謀反案發,我真的在為你的命運哭泣啊……我大概是中邪了吧,是你給我下的咒嗎,我的艾略特?”
“其實我們霜楓嶺主張破除封建迷信……”夏侯炎嘟囔了一句。
其實說到這里,他已經利用現代心理科學,大概摸清了伊莎·桑德利亞的心路歷程。
父母雙亡、領地盡失的伊莎·桑德利亞,小小年紀便孤身一人來到鷹息堡,心理肯定處于一種極度需要依靠和寄托的空虛狀態——換言之,嚴重PTSD;
而當時的小伊莎和當時的領主大人,正好又是顏值同樣出眾的一對同齡人,鷹息堡里的仆役傭人難免傳點閑話,說是艾略特·伊戈爾和伊莎·桑德利亞真是天生一對啦什么什么的……
流言就像政治宣傳,說得多了,也就成了真的;
本來就心理空虛無比的小伊莎,再經那個什么狗屁倒灶的占卜師一忽悠,說不定還真就從此把一顆芳心、寄托在了他這位伊戈爾家族大少爺身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