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錢舉依舊是坐在了來時的位置上。
比起來時的拘謹與恐懼,此時的他要顯得坦然的多,至少不會出現不敢坐著的滑稽情景了。
不過他的神情還是有些緊張——他并非在懼怕這些華夏士兵,而是想到了自己尚在赤縣城中的家人。
他的妻子身患重病在身,腹痛水腫,母親在逃難過程中又瞎了雙眼.....
雖然有弟弟和弟媳在身邊幫忙照顧。
但他們畢竟是逃難來的流民,無依無靠,只能躲在陰暗潮濕的巷口艱難掙扎。
趙錢舉不由緊了緊懷中的信封,有些憂愁的看向窗外:
“希望阿云能挺過這段日子吧.....”
半小時后。
大巴車抵達城外。
魏府的管家魏連章站在車門口,拿著喇叭喊道:
“現在我們已經到城門外啦,大家可以原地解散各自回家,生活超市的位置在城西那口老井邊上!
還有記住了,下次還要去搬磚的話,兩天后到城門口集合!”
趙錢舉草草記下了地點和時間,與宿舍幾人匆匆分別。
隨后與眾多工友一樣,懷中揣著信封。
低頭快步朝某個方向小跑而去。
趙錢舉一家人滯留的位置在城東柳葉巷,那是魏府在獸潮前專門騰置出的一塊安置流民的地盤。
但說是安置。
其實也就是給兩袋米幾根柴,其他連個擋風的頂棚都沒有——畢竟流民的數量太多了。
結果跑著跑著。
趙錢舉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。
在他前往工地搬磚的這幾天時間里,城東這塊地兒似乎發生了什么變化。
他不由停下腳步,好好打量了一番周圍。
接著猛一拍腦袋:
是了,地面便干凈了!
在他離開之前,城東這塊地界可謂屎尿橫生。
甚至有些流民是直接溺在那些污穢中的!
而此時的城南......
原先的那些污穢盡數不見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但絕談不上惡臭的奇怪味道。
此外趙錢舉還注意到。
原先的一些流民聚集點,竟然出現了大量三角尖模樣的東西。
這些東西趙錢舉在工地上也見過——那些華夏人管它叫帳篷!
而帳篷....
是可以住人的!
趙錢舉心中不可抑制的冒出了一個想法:該不會那些華夏人.....
隨后他甩了甩腦袋,將各種想法從腦海驅散:不論發生了什么,先找到自己的家人再說!
于是他加快了腳步,七拐八拐來到了一處巷口前。
接著他就愣住了。
這是一條廢舊的老巷。
在趙錢舉離開之前,這條老巷的墻邊聚集著上百號的流民,衣衫襤褸,烏蠅亂飛,整條巷子臭不可聞。
而此時此刻。
這條老巷內已然不復早先的污穢與骯臟。
不但道路被清理一新,還多出了數十頂藍色的帳篷!
趙錢舉愣愣的向前望去,希望能找到家人的蹤影。
這個不是...那個也不是...
忽然,他整個人愣住了。
他緊緊的盯著不遠處的一道身影:
那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婦人,身材瘦小,面容有些滄桑。
此時此刻,婦人正坐在一個帳篷前,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,與周圍幾位婦女有說有笑的交談著。
而在趙錢舉的記憶中。
這位婦人本該是面帶絕望,桑心嘶啞,每日都捂著肚子在痛苦的呻吟.....
就在趙錢舉發愣之際
女人仿佛感應到了什么一般,猛地朝巷口看來。
見到趙錢舉后,女人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一道更為燦爛的笑容:
“阿舉,我的病好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