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字一頓,每個字,都用盡了他渾身的氣力。
“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……”
董仲舒閉上了眼睛,享受著。
讓這天籟之音,不斷修補自己那一顆產生了裂痕的心。
多么完美的句子啊。
似大道之音、圣人之語!
誦讀之后,忘記了一切憂愁。
沒想到今世還能閱覽這種文章……
值啦!
褚大在董仲舒后方五步的位置站立,注視那道激動的身影,小心翼翼地侍奉著,生怕出事。
忽然,蒼老沙啞的聲音,幽幽傳來。
“褚大!”
“師尊!”
董仲舒閉著眼睛,沉聲問道:“撰寫此書之人,當真不屬諸子百家?”
“嗯。”
“好啊!好!”
這位當世儒家第一人,笑容不減,滿意地睜開了雙眸。
瞳孔中的陰翳,盡數消散。
他轉身,看著褚大,道:“如此人才,自當為我公羊所用!”
董仲舒激動地走了起來。
他背著手,在燈光昏暗的院子中來回徘徊。
影子映在墻上,時大時小,時長時短。
他的大腦開始瘋狂運轉。
褚大目光如炬,眨了眨眼,“師尊,您這是打算插手膠西之事了?”
“嗯。”
董仲舒駐足而立,抬起左手,看著已經團成一團,已經不成樣子的帛書,再次小心翼翼地展開。
他高高舉起帛書,透過月光,看著上面的筆跡,像是一個開心得老小孩似的,笑吟吟說道:“胡兄還是太保守啦。吾以為,興儒家千年者,必此子也!怎能不助?”
褚大沉思片刻,道:“師尊,膠西乃諸侯王的地盤,我儒家插手,恐怕不太容易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董仲舒語氣平淡,一副看盡世間滄桑的模樣,“胡兄信中,一共提到兩件事:軍功,征購糧食。”
他將帛書塞進胸口的暗兜中,轉過身,看著這個徒兒。
繼續說道:“按照我對劉端的了解,這兩件事,必定和他有關!”
褚大撓了撓頭,不解地問道:“那我儒家應如何應對?”
董仲舒再次注視未央宮的宮闕,嘆了一口氣,道:“此事,只有那位插手!否則,無解!”
“那弟子明日便入宮拜見陛下。”
“不急!”
“師尊?為何?”
董仲舒回憶著朝堂上的種種過往,笑了,笑得很燦爛。
當初,為了對抗竇太后,自己可沒少和那位謀劃。
整個大漢,除了自己,能夠猜透那位心思的,恐怕寥寥無幾吧。
看著弟子,直截了當地說道:“哪怕你去面見陛下,他也會以證據不足,搪塞過去。”
“啊?不會吧!陛下不是一直準備削藩嗎?這可是好機會啊!”
“哈哈,削藩這件事,雖必行,但需要看準時機。”董仲舒瞅著未央宮的位置,淡淡地說道:“若沒意外,陛下三年之內,不會削藩!”
這是他基于對劉徹性格了解,作出的判斷。
劉徹這個人向來愛面子。
哪怕強硬的竇太后,在捕殺“禍亂朝堂”的儒家之人的時候,也會顧忌劉徹的面子,選擇一個合適的場合。
馬邑之圍,過去將近三年了吧?
興師動眾,卻一無所獲,成為了全天下的笑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