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和死死地盯著司匡的眼眸企圖從中看出一絲東西,企圖找到殺意的來源。
然而,其注定要失望了。
除了胸有成竹的堅定目光外,別無他物。
這位落魄的列侯沉默片刻,眉頭稍微舒展,淡淡地問道:“君為何要殺江齊?”
司匡咧嘴,
“這君可管不到,吾有吾的打算。”
“如果我拒絕合作呢!”
司匡眸中略過寒芒,聲音冰冷,
“那我就自己安排人動手,江齊,必須死!”
這個發動巫蠱之禍的“熱心群眾”,不能活,這是底線,誰也不能突破。
溫和目光閃爍,沉吟道:“君合作之態度,事關重大,吾不敢輕信,希望君給一個明確理由。哪怕只有一個……”
“好吧。”司匡嘆了口氣,“鄙人推崇春秋決獄。江齊為人奸詐、好諂媚、挑撥大漢列侯與諸侯王之關系,應當殺之,以正王道,此乃春秋之義。”
“春秋決獄?”
溫和有些錯愕,感覺這個理由有些扯淡。
把儒家和法家混在一起,也不怕被兩家聲討?
但嘴唇還是動了動,
“儒?還是法?”
“儒法兼之。”
熟悉的詞匯。
溫和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。
下意識道:“君走的是荀況的路?”
“不可說,不可說。”
司匡搖搖頭,獨自斟酒。
春秋決獄這個東西,本身是張湯臨死之前的那里面提出來的。
一方面推行了儒術,一方面完善了律法。
這東西的出現,究竟是儒家贏了,還是法家贏了,很難定論。
畢竟自古以來,統治者的治國手段中,儒法,聯系緊密。
外儒內法者,在封建王朝占據九成九。
“君不言,吾不問。”
溫和識相地結束了這個疑問,轉而問道:
“理由有了,判斷是否合作前,吾想問確認一件事。”
司匡斜著頭,左手做著請的手勢,右手端著酒樽,
“清講。”
“君殺江齊,不怕被趙王妒恨嗎?那可是諸侯王,大漢宗親,陛下異母胞兄。”
“哈哈,如果是別的諸侯王,吾定會忌憚,唯獨趙王,不會。”
“為何?”
司匡把剛到嘴唇邊的酒樽拿開,饞蟲未消,只能咽口唾沫,壓一壓。
高聲反問,
“吾且問,自大漢開國以來,除了第一任何趙王張耳外,其他趙王,有幾人善終?”
“這……”
溫和一下子愣住了。
猛吸一大口氧氣。
大腦瘋狂運轉,思考這個問題。
最初的趙王,并不是皇室宗親,而是外姓之王--信陵君魏無忌的座上常客、秦末起義軍之一的張耳。
張耳死后,其子張敖,也就是劉邦那個悲催的女婿繼承王位。
劉邦白登之圍后,經過趙國,氣不打一處來,對諂媚的趙王張敖破口大罵。
而張敖手下趙相貫高氣不過,因此造反刺殺劉邦。
后世歷任趙王的悲劇生涯自此開始了。
張敖被迫背上謀反罪,雖然活了,但降成了侯。
而其后的第三任趙王--劉如意,被呂雉毒死。
第四任--劉友,被王后污蔑,呂雉派人把王府圍了,活活餓死。
下一個倒霉蛋,更是奇葩中的奇葩。
第五任趙王--劉恢殉情自殺。
諸侯王殉情,世間少有!
在五、六中間,呂雉本來想讓代王劉恒繼位,幸好劉恒聰明伶俐,躲過了這個坑命的位置,否則,能不能笑到最后,還真不一定。
而第六任--呂?,雖然成為趙王,但沒去封地,平定諸呂的時候被周勃順手宰了。
第七任趙王劉遂延續了倒霉蛋兒的光榮傳統。
漢景帝聽從晁錯削藩的建議后,這貨中了頭彩,率先被削掉了常山郡。
中不服氣,直接參與七國之亂玩獨立,兵敗死亡。
如今的劉彭祖,是第八任……
溫和眼前驟然清亮,撫摸著下顎,拖著長腔。
“呃呃呃……”
其凝望正在飲酒打饞的司匡,目光柔和了許多。
神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