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無月,只孤星兩三顆。
京郊樹林外,紀昀一身靛藍刻絲暗金羽緞披風,雙手攏在袖里,淡笑道“這幾月辛苦施道長了。”
他的對面,站著個慈母善目、蠟黃僧袍的大和尚,只見他拱手作揖“好說好說,合作嘛,你那大皇兄很好糊弄,也不費事。”
紀昀笑了笑,紀暄雖不怎么聰明,又缺少朝局經驗,卻也不是一點政治敏銳都沒有,更何況是逼宮這樣的大事。
他能那么快決定逼宮,一燈大師那些模棱兩可的預言起了不少作用。
施如有些心急,止住寒暄,直奔主題“殿下答應事成后,保我性命。”
紀昀微微一笑,輕聲道“韓灼。”
自他身后走出一黑衣青年,手中抱著個暗紅色小木匣。
施如結過木匣,狐疑道“這是”
“云荒島身份令牌,可憑此上船。”
施如大喜,云荒島一直是國師府的盲區,到了那里,再也不用擔心被國師找到。
他再次施了個道禮“貧道告辭。”
走出幾步,又停下,轉身道“殿下這身陰氣從地獄帶來,想必與您未忘前世有關。生死輪回,自有道理,帶著前世記憶轉生,有違輪回之道,殿下還是不要為之的好。”
一旁的韓灼瞪大眼睛,他聽到了什么帶著前世的記憶輪回轉世妖孽嗎
他忍不住看向紀昀,見他只是微微挑眉,詫異片刻,恢復平靜,竟沒有反駁
紀昀很快理清思緒,當年自己出生后的第一個中元節,陰氣極重,情況十多兇險。
情急之下,母妃嘗試派人去請國師府法師,當時來的就是初到上京游歷的施如。
他應該在那個時候就看出幾分了端倪,這么多年緘口不言,選在這個時候說,不過是擔心自己滅口,暗示他有壓制陰氣的法子。
想清楚這些,紀昀越發從容,淡淡道“道長保重。”
目送施如走遠,他頭也沒回地吩咐道“暗中跟上他,護送他北上,若他身份暴露,殺了。”
清清冷冷的聲音拉回韓灼的思緒,他收起震驚,無聲無息跟上施如。
接下來的日子,北方的消息如雪花般飛往上京,七日后,紀昀收到裴錚的親筆信,皎皎帶著三千騎兵,快馬加鞭先行趕往朔北。
為了安紀昀的心,裴錚這個軍師自然隨行,一路疾馳,他人都快顛散架了。
裴錚又表示了對皎皎的佩服,深宮里嬌養長大的公主適應得飛快,甚至比一些老兵都要適應。
裴錚還列舉了一個小細節。在上京時,這些士兵們雖然日日操練,但到底不是戰時,略有松弛,如今突然出征,士兵們短時間內還不能很好的適應。
特別是在趕了一天的路后,很多士兵并不能快速入睡,但三公主卻從第一次休息開始,就是秒睡,定好時間,什么時候睡,什么時候醒,分毫不差。
當時,三千騎兵看她的眼神就變了。
最初,裴錚還不能理解,特定尋了一人解惑,那兵士道,打起仗來沒日沒夜,要想在戰場上活得長,就得學會見縫插針打盹。
可別小看了打盹,休息好了,精神頭更好,激戰中活命的機會就更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