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,氣我也壞了你的好事。”鈺爾故意充滿諷刺:“攀高枝失敗了。”
“小柔不敢反抗。”
“我記得你無父無母,但前日卻告假宮外,說是去探親,你在這楓宴城還有親人?”鈺爾剛查了近來小柔的出宮記錄,三次事假理由無一例外都是探親。”
“小柔遠方表親中有一門在深泉寺茶肆做事,近日身體有些不適,小柔便時常去看看姑媽。”
“你這姑媽真是不簡單,還能讓你把顯影水帶進來。”鈺爾摩挲著手指,幾個時辰前,在幫容越更衣時,他的手碰到滑膩膩的推拿藥水,但這藥水并不純粹,還多了一些東西,他聞了聞,以他在神宮中的經驗一下便聞出來這是極其稀有的,銅沙露。
“若是我不讓你去呢。”鈺爾宛如一個老謀深算的判官,逐漸縮小著談話的包圍圈,他已經嗅到真相的氣味,開始收網:“我不讓你去,這華御殿就可平安無事,無端端的為我添這樣的麻煩,你要知道,有了任何事情,他們第一個找上來的是我,而不是你。”
鈺爾在心中嘆了一口氣,這華御殿總管的位置是個美差,雖然臉面總被摔在地上再踩上兩腳,要用的心思也比其他宮中多了幾倍,但這些年來從中獲得的好處也難以計數,因此多得是人想要來這里當個總管,都說伴君如伴虎,神君身邊的神仆對華御總管的位置覬覦多年,但鈺爾想了想,那些神仆不過是使使絆子,最近神君焦頭爛額,他哪有時間來對付自己。
小柔抬眼:“小柔是貧苦人家,家人父母均在冊記錄,大人一查便知。小柔不會為大人造成任何麻煩。”
“我拿你父母有何用。”鈺爾冷笑,一下收緊談話的范圍,他用手指了指天空:“是另一位嗎。”
“另一位”指的正是容淵王子,神宮中風云變幻莫測,下人們都對戰局之事諱莫如深,便為兩位王子安上一位,和另一位的代號。這華御主位為容越,華淵為容淵。
“大人。”小柔跪在原地,緊緊抿著嘴唇,再過小半時辰,伏聞的傳信使就要離開羲和門,那便意味著任務失敗。跪在潮冷的石板上,她脊骨也一陣疼痛,她突然側過臉將衣領微微翻下。
從鈺爾的角度剛剛好能看到,衣領之內別著一枚鋒利的刀片,在月色中寒光微閃。
鈺爾心中暗暗一驚,這刀片是用來自刎的,這種線人只有千年之前世迦在冬境面臨極度困局的時候出現過,為了確保萬無一失,每一個線人只用一次,完成任務之后,會擇機清除,如果小柔的上線已經做到這一步,那這就是奪命賭局,總要拼得一個鹿死誰手,這終章方能落定。
“去吧。”鈺爾淡淡地說:“快去快回。今日我將你從容越那里趕出來之后,就再沒見過你,聽明白了嗎。”
“小柔明白!”她立刻跪下給鈺爾總管重重地磕了一個頭,轉身朝著羲和門走去。
烏云蔽月,原本清朗的天色瞬間暗下來,長風呼嘯,黑漆漆的樹影如若鬼魅。
鈺爾忘了一眼這宮墻上消失的明月,這神宮中數十年如一日,他很久都沒有抬眼看過天空,這些年他看過太多晶瑩美麗的女子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,名字和生命一同消失如若秋風掃落葉,這里的每一寸土地,都埋著凄厲的魂魄,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,夜風極冷,他膝蓋處傳來刺骨的痛,曾經因為上錯茶,被容越罰得跪了整整兩日,后來就落下毛病,一到潮濕陰冷的天氣膝蓋就痛,而這幅護膝,還是小柔一針一線縫出來的。
“這天快變了。”他喃喃自語:“各求多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