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時。
縣衙牢房內。
被單提出來的獨孤云肩負枷鎖,血衣襤褸,看著挺慘。
蕭律見到這樣的獨孤云,并不覺得暢快,到底是同門一場,“你可知上一世的你,是何結局?”
獨孤云抬眸,黑瞳里沒有半點頹喪,“我猜,你過的應該比我差。”
蕭律不語,因為獨孤云說的沒錯,相對而言,他這個帝王真沒獨孤云過得暢快。
“你說的沒錯,盡管本王將你打得只能龜縮在劍南道,也將隴右道收復回朝,但本王那一生孤高在上,終生沒有知己,不像你,至少還有個陳軍師。”
提及陳俊闊,獨孤云果然眸生波瀾,“你將孤的軍師關押在何處?”
蕭律自然不會告訴獨孤云,但他倒是因獨孤云這話得知——
有人仍在給獨孤云通風報信,略生感慨:“哪怕兵敗被囚,你身邊的追隨者仍有不少,是都認定你能走出這監牢,東山再起吧。”
“我獨孤一族本就該是大盛的主宰,若非祖父對皇位沒興趣,哪有你蕭氏什么事?”獨孤云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當年獨孤朝陽天縱奇才,若他想廢了蕭氏王朝,自稱為帝,還真不是什么難事,甚至還極有可能將大盛的疆域圖,恢復到大盛最鼎盛時期。
但是——
“你沒有護國公的才能,人人都說你受教于他膝下,盡得其真傳,事實上你自己很清楚,你學不到三成,所以無論你怎么折騰,這天下都姓蕭,而非獨孤。”蕭律也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可聞言的獨孤云卻笑了,還笑得十分詭異,“你大概是忘了,你身上也流淌著,我獨孤一脈的血吧!”
蕭律微微蹙眉,“何意?”
“你果然是忘了。”獨孤云忽然席地而坐,頗有幾分好整以暇的愜意。
蕭律不語,獨孤云倒也無需他回應,就繼續說下去了,“年少時,我曾住在宮中,由太后照看,這事你總該記得吧。”
“你想說什么?”蕭律這才反問道。
獨孤云正了正色,看著蕭律的目光,多出幾分莫名的復雜,“有一次,我帶著你去甘露殿,本是想去給當今請安,卻意外聽到六扇門的總領,在向當今稟報一件事,你真的忘了?”
蕭律眸中無波,仿佛一潭古井,像是不為所動。
獨孤云看了他好一會,忽然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了。
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,他自然是要接著說下去,“你的母后在安慶之亂時,曾于洛陽避難,并在那里懷上的你。
你是當今登基后,后宮誕下的第一個子嗣,所以當今原本很寵愛你。可那次你我被發現后,我沒事,你卻被打了十大板子,你是真不記得聽到了什么,還是年紀小,根本聽不懂?”
蕭律記得自己被打過板子,并且也是從那之后,開始疏離父皇,但正如獨孤云所猜,他不記得自己有聽到什么?
在他的記憶里,他是弄壞了父皇重要的折子,才被打了,之后還發了高熱,有些事、似乎真不記得了。
但他并未將這份迷茫表現出來,神色仍是獨孤云無法揣測的古井無波,“自然是年紀小,聽不懂。”
這回應……
完全出乎獨孤云意料之外,“你竟記得!”
蕭律垂眸,仿佛默認了獨孤云的猜測。
獨孤云忽然就激動的站了起來,“你記得!你居然還為他賣命?你難道真以為,他能大度的容下了你!容下了你母后?莫非你真的!天真的以為——朝歌之戰,全是我那廢物父親的手筆?”
蕭律抬眸,昳眸看似無波!內心卻早已激蕩洶涌。
獨孤云隱約看出了些許端倪,不由笑了,“看來你還沒有這么天真,又或許你什么都知道,留著那老兒,是想讓他看著你怎么登基,怎么成為一代英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