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此時,伴隨著十點的鐘聲響起,那許久沒有動靜的搖椅突然輕輕的搖晃起來,搖椅之上,王子僵硬的胳膊緩緩抬起,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動,幅度很小,但卻是實打實的敲在了那椅背之上。
鼓樓的鐘聲繼續回蕩著,像是石頭投入湖泊時推開的浪,一層層不斷的向外散開,漸漸變得微弱無力。
而搖椅上的人偶王子恍若是被鐘聲喚醒了一般,僵硬的手腳緩緩動彈著,修長的腿緩慢卻堅定的踩著腳下的頂面,雙手也跟著握住了椅把,一點一點的撐著身子離開了搖椅。
鐘聲還在回蕩著,王子已經離開了搖椅站起了身,雙腿以一種非常詭異僵直的姿態一步步往外邁著,像是一具被提線操控的木偶,一點點的靠近陽臺的欄桿。
薔薇花下,王子的臉籠罩著陰影之下,那雙黯然無神的藍眸內,閃爍起一抹淺淺的光芒,他看著遠方,扶著欄桿的手輕輕敲打著,一下,兩下,三下。
耳邊的鐘聲越來越微弱,就在那白皙的指尖敲了第三下時,鐘聲幾乎已經聽不到了。
王子轉過身,行動仍舊是僵硬緩慢的做回到搖椅之上。
隨著鐘聲徹底消失,一切歸于平靜之際,男人的眼底光芒褪去,扶著搖椅的手恢復成僵直的模樣。
在這一瞬間,斯吟再次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,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手腳被重新的綁上一根無形的線,那些線掌控在其他人的手中,除了他以外,任何一個靠近他的生物都能輕易的操控他身上的線,而他就是那提線的木偶,任人擺布。
這種感覺已經延續十年了。
那種一舉一動都被他人掌控的感覺并不陌生,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提起他身上的絲線,然后隨意擺弄他的身體,并露出最真實的表情來。
這十年他生不如死,每一天每一日都如同置身灼熱的巖漿地獄之中。
他想過死亡,可惜最可笑的事情就是,他是木偶,連手腳都不能由自己掌控的木偶,更何況是生命。
求死不得的下場就像現在這樣,最低等的女仆也可以隨意操控他的身體。
十年來他的身邊出現過形形色色的人,她們會在他面前展露出最真實丑陋的模樣,有人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偷,情。有人覬覦他的身體肆無忌憚的對他上下其手。還有人會在他面前表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,享受著他的宮殿并偷走殿內的錢財珍寶......
幾乎沒人會將他當成一個真正的王子來對待,在她們眼里,他與死人無異,死人是沒有任何尊嚴可言的,反正他們不會開口控訴,更不會反抗不滿。
剛開始時,斯吟會憤怒,會絕望,會在這幅僵直的身體中瘋咆哮。
但現如今再面對這些時,他的內心已經少有波瀾。
就像今天,新來的女仆當著他的面帶走了宮殿內的寶石,肆無忌憚的窺探他的身體,甚至還在這炎炎夏日中將他推到陽臺暴曬,這一切的一切都曾多次發生在他身上,再遭遇時心底已然感受不到半點憤怒。
只有冷漠,和無邊無盡的絕望。
別人的一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,而他卻只能被靜置在這偏僻的一隅,等著那遙遙無期的希望,然后再被比希望更多的絕望籠罩侵蝕,直至靈魂化作一灘腐爛的黑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