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,雙方各使神通的時候了。
案件調查,關鍵在于人,搞定了人,就搞定了一切。
這個道理,謝芝華懂、徐亭懂,范小刀、趙行也明白。
慕容鐵錘道:“今日案子先到這里,接下來我們會展開詳細調查,還請各位在近期內,不要離開金陵,確保隨叫隨到!”
這時,一直靠在椅上假寐的趙銓,睜開了眼睛,打了個哈欠,略帶歉意道,“年紀大了,精力也跟不上了,剛不小心睡著了。”
眾人一聽,也不敢做聲,今日下午,他坐鎮大堂,瞇著眼睛,除了睡覺,就是睡覺,有時還有輕微的鼾聲。可是,在場這些人,誰也不敢小瞧這位司禮監的大總管,內廷眾監之首。他是陛下最寵信的太監,執掌司禮監二十年,朝堂中二十年的腥風血雨,內閣首輔如走馬燈,換了一茬又一茬,可他卻在這個位子上一坐二十年,可不是靠著睡覺得來的。
雖然審訊已經結束,但誰也不敢退去,都屏住呼吸,等他接下來的話。
這才是今天的重點。
查案子一事,慕容鐵錘也好,杜少卿、何御史也罷,個個都是能手。不過,也只是技術層面的,而眼前這位始終睜不開眼、整日昏昏沉沉的老太監,他的話,才是指導層面的。
案子怎么查,往哪里查,查到什么層面,說到底,還是這位說了算。
趙銓坐直了身體,揉了揉眼睛,“人老了,忽然變得格外的念舊。不知為何,今天想起小時候了,那時,我還沒有進王府伺候主子,我們那個村子特別窮,百十戶人家,只有兩口水井,一口甜水井,一口咸水井。每天早上頭等大事,就是早期排隊去打水,記得有一年大旱,甜水井水不夠分,為了爭奪水井使用權,村子里兩個家族,大打出手,最終一家獲勝,霸占了甜水井。失敗的那個家族,也不甘心,總是想方設法搞破壞,要么堵了井眼,要么往甜水井里投毒,最后鬧來鬧去,兩口井都沒法用了,全村只能靠那口咸水井過日子。”
他嘆了口氣,“我覺得吧……”
眾人都豎起了耳朵。
什么甜水井、咸水井,明面上說是家族里的水井之爭,但暗中卻都明白,指得是太子朱延和太平公主之間的權力之爭,前面這些,都只是陳述事實,而接下來的話,則是表態,關于這件事的表態,關于公主、太子兩人爭權的表態。
趙銓說道:“都是鄉里鄉親的,有口水吃就不錯了,非要爭得個魚死網破,最后誰也沒落個好!”
慕容恍然。
杜少卿、何進明白。
徐亭、謝芝華也都會意。
這不是趙銓的意思,而是陛下的意思。
兩人斗一斗,是沒問題的,有斗爭,皇權才能鞏固。但要是弄得魚死網破,那就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結果了。
說完這些,趙銓站起身,緩緩走了下來,路過范小刀身旁時,忽然一個趔趄,范小刀連忙扶住他,道:“趙公公,不礙事吧?”
這位趙銓,也算是老相識。
從入京以來,或多或少都暗中照拂過他,當初若不是他替他說話,六扇門和兵馬司的那場官司,還指不定就鬧成什么樣呢!趙銓笑了笑,“小范大人,這幾個月辛苦了,身體還行?”
范小刀道:“我身體好著呢!”
“藥,還繼續吃著嘛?”
范小刀點了點頭。
“等回了京城,咱家帶你去太平道觀,找一下老道長,跟他求幾粒上等的藥,老這么拖著,也不是辦法。”
范小刀笑道:“那多謝趙公公了。”
眾人見范小刀與趙銓有說有笑,心中不由狐疑。一位是六品的六扇門副總捕頭,另一人是當朝第一權監,兩人私交竟如此之好?謝芝華看在眼中,心中咯噔一下,如墜入冰窖之中,臉色鐵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