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~~~”
位于人間某個不知名山腰處的道觀,一個頭發花白,行將就木的老道士,輕輕推開大門,抬頭望了一眼滿天星河,幽幽嘆了口氣。
“唉,老了老了,睡個覺都不踏實。”
老道士站在門前長吁短嘆,將雙手籠在袖中,瞧著天邊的星辰漸漸淡去,瞧著天邊一縷縷晨曦,悄無聲息灑向人間。
人間很美,哪怕對于一個即將回歸自然的老人來說,依然很美。回首昔日,再眺望遠方,大道何方?大道可期否?
老道士隨即搖了搖頭,若是真有大道,真有仙神,他哪會如今日這般,一人守一觀呢?。
只是不知道,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,要過去多久才會有人發現那個枯守道觀半生的老道士,再也沒有提著木桶下山打水,澆灌在那株再也沒有綠色的老柳樹呢?又會是個什么樣的人,將他埋入泥土之中,哪怕只是隨意挖個土坑,也是極好極好呢!
老道士又搖了搖頭。
果然老了,念頭都這樣斑駁不堪了,那一天可能明日就來,甚至今天也說不定,所以還是不要亂跑了。
最近不知為何,夢中眼前這株年初便不再抽出嫩芽的柳樹,總是站著一個沐浴著神光的偉岸男子,站在樹下望著老道士微笑不語,而那株柳樹,通體金黃,吞吐著云霧,霞光異彩。可能這也是一種預兆吧,念念叨叨數十年的神明,它在接引自己
該去找神了,有些問題得當面問問清楚。
太陽漸漸從山巔抬起頭顱,老道士回頭,朝著觀中踉蹌走去,打算將今日的頭香插上,最后誦一遍經,最后入一次定。
老道士忽然止住腳步。
轉頭的瞬間,他好似看見了今年春天不曾如約抽出綠芽的老樹,卻在一夜之間,爬滿了金黃色的嫩芽,老道士驚疑。
“莫不是老眼昏花?”
他緩緩回頭,定睛一看,老淚縱橫。
那株自道觀建成之初便已經存在的柳樹。那株年年春天風起,都會抽出綠芽的柳樹,那株連他都一度認為以及死去的老柳樹,卻在秋風將臨之際,又一次抽出嫩芽。
老道士喃喃自語:“原來,你沒有失約,只是遲到了啊!”
“能再見你一眼,真好!”
昔日慕名來訪的香客,都說這株滿腹傳奇的柳樹,終于扛不住歲月的沖刷,它還是和這個守護多年的人間,不告而別了,于是來往的香客漸漸少了下去。如今這樣一個大亂的年代,若不是因為老人們口中不斷嘮叨著,站著柳樹下許下的愿望,不管多難,最后都會實現的話語,幾人又愿去求那些個高高在上的神明呢?
若是真有神明,天下何至于尸骸遍地?
但是老道士的水不曾斷過,老道士心中的希望也不曾滅過,他堅信,它一定會回來的,它只是累了,想要休息休息,它會在某個清晨,溫柔看待這個世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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遲早。
如今已經入秋了。
它回來了,抽出了嫩芽,還是金黃色了,好似一個個用金子澆灌而成的嫩芽,鑲嵌在通體散發著淡淡光暈的柳樹之上,嘿,你瞧瞧那芽頭,竟然就這樣,眨個眼便長做一片片柳葉了?
“老東西成精了,比貧道還快啊!”
老道士咧咧嘴,苦笑道:“這奔波勞累的命咯,什么時候是個頭呢?”
“唉,對了,老道的劍呢?劍去哪兒了?”老道士一邊苦著蒼老的臉,一邊使勁回想,他的劍呢?那柄隨著他走遍整整一個人間的鐵劍呢?
劍去哪兒了?
老道士年紀大了,那里還記得,正是他自己,親手裹著一塊爛布,埋在了泥土之中,只得連連呼喚:“老伙計,快出來,該我們了!”
過了好一會,老柳樹上掛滿了片片金黃的柳葉,光芒大作,整個山頭微微搖晃了起來,像是要將整個山頭撕開,要將埋在泥土深處的根,抽出來曬曬太陽。
老道士著急大喊:“兄弟,快點出來,再不來就來不及了!”
“鏘——”
那柄埋在泥土之中銹跡斑斑的鐵劍,震開劍身之上爛做泥土布匹,搖搖晃晃飛向老道士。
好似睡得時間有些久,也像是昨晚飲下一壺甘甜,宿醉,隨時都有可能從空中墜落。
老道士探手一抓,鐵劍隨之一聲輕鳴,銹跡斑斑的鐵劍,瞬間掠到老道士身邊,一手握下,緊緊抓住劍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