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宗緩緩地笑了:“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!趙普,你明日便把金匱誓書呈上來。”
趙普磕頭道:“臣遵旨。”
君臣四目相交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趙普獲得了重新起復的機會,而太宗干凈了雙手,這一場交易,進行得無聲無息,卻是充滿了久違的默契。
當年昭憲太后病逝,時為皇弟的趙光義即出任開封府尹,年僅十四歲的趙廷美受封興元尹、山西南道節度使;開寶六年(973),趙光義再受封為晉王,趙廷美受封為京兆尹、永興軍節度使,而大皇子趙德昭則接任了廷美的原職興元尹、山西南道節度使。
而當今皇帝繼位之后,他原來所任的開封府尹等職就由趙廷美接任,趙廷美所有的原職都由趙德昭接任,趙德昭所有的職位由二皇子趙德芳接任。
這樣的職位接替,使天下人有理由相信,那金匱誓書的內容,毫無疑問是太祖傳位趙光義,趙光義傳位給趙廷美,趙廷美再傳回趙德昭。
然而,次日趙普的一封奏書,就改變了一切。
第二天,還是在崇政殿,當著太子太傅王溥、翰林學士承旨李昉、學士扈蒙、衛尉卿崔仁冀、御史滕正中等朝廷重臣的面,趙普呈上金匱中的昭憲太后遺命,上面卻分明寫著:“汝與光義皆我所生,汝后當傳位于汝弟。”
遺命上,沒有傳說中的再傳皇弟廷美,也就更沒有三傳德昭的話了。
看出了眾臣的疑惑,太宗輕描淡寫地道:“卿等原不知道,此本朕的一件家事,廷美——并非昭憲太后所出,他的生母,本是朕的乳母陳國夫人耿氏。太后憐他幼小,從小在太后身邊撫育長大,太祖與朕,也視作一母同胞。”
視作一母同胞,畢竟不是一母同胞,名分上便差了。既然秦王并非昭憲太后的親生兒子,金匱遺命便沒有他的份了。
說白了,這份遺詔上,正式否定了傳說得沸沸揚揚的“秦王是未來天子”的說話。
眾臣的心里明白了,也知道作出什么樣的表態了。
群臣對望一眼,便有人小心翼翼地先上前道:“秦王為人狂悖,天下皆知。但是這段宮禁中的事情,非陛下委曲宣示,臣等何由知之。”之前以為秦王會是王儲,眾人不是沒有站過隊的。如今這一句話,就以“不知情”悄悄劃去了。“委曲宣示”這四字更是用得極妙。
一個人先開口,就有人跟上來:“臣以為,秦王狂悖,宰相盧多遜未能奏知,反而與他多方交往,實在有違人臣的道理。”事情一旦起了頭,就是墻倒眾人推,更何況這小朝會,召集的本就是有所挑選過的人,于是接下來,便是你一言我一語,順理成章地將秦王趙廷美劃入了出身不正、大逆不道的行列。
趙普走出崇政殿的時候,已經是皇帝面授的司徒、兼職侍中、封梁國公,他現在最主要的一件事,是皇帝密授他查處秦王趙廷美勾結大臣的不法證據。而當日告密的官員柴禹錫、楊守一、趙熔等官員也分別被提升為樞密副使、樞密都承旨等要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