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休抱住劉娥,他的眼淚落下,落在劉娥的背上,通過衣料慢慢滲入,在劉娥后背的肌膚一點點地暈開,帶著濕潤與熱度,帶著他的痛苦與真心。劉娥只覺得背部一陣顫栗,直抵心尖。
元休什么也沒有說,只是無聲落淚,他什么也不想說,此刻任何的語言都是無效的,只有身體的本能,才是真實的。他慢慢因為落淚而開始打嗝,發顫。而這種顫栗,最終讓劉娥僵硬的身子軟化下來,伏在元休的膝上,淚水暈了他的膝蓋。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發生的變化,等到如芝再看他們的時候,已經是相擁一起哭泣了。
也不知道哭了多久,最終兩人不再哭了,卻是將全身力氣都哭完了,倦極而臥在席上。如芝與雷允恭躡手躡腳進來,扶兩人分別換了衣服,用熱巾子擦了臉,扶上床躺好了。這一晚連膳也沒叫,無人敢發出聲來,就這么心驚膽戰守了一夜,也不知二人是什么時候睡了過去,竟是無話。
次日清晨,元休先醒了過,卻不起身,只看著仍在睡中的劉娥,癡癡看了半日。及至劉娥醒來,也看著元休,兩人竟是無話。及至雷允恭與如芝進來,扶兩人起來梳洗畢,元休看著劉娥,忽然說了一句:“你放心。”
劉娥張了張嘴,想說:“我不是……”說到這里,竟是說不下去,只能撫著自己的心口,看著元休。
元休點點頭,也撫著自己的心口,道:“我明白。”
兩人四目交匯,竟不再發一語。自此之后,竟是再不提此事,依舊如常。只是兩人眉眼之間,卻再無之前強作歡笑,反而一派平靜。
匆匆兩月,不覺就到了成親的正日。
眼見快到中秋大婚之期了。
一箱箱的新婚物品流水似的抬進來,劉媼帶著闔府上下忙了個腳底朝天,獨有劉娥留在自己的攬月閣中,看書習字,對府中的事置若罔聞。只有元休忙里偷閑倒是經常跑過來笑鬧幾句。
婚禮一應事件,自有內侍省去操辦,府中事務,也自有劉媼操辦。
宮中傳下恩旨,韓王府潘氏,特封為一品莒國夫人。
皇子納妃,必得依足了古禮中種種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、親迎的繁瑣儀式行事。
首先是納采。《儀禮·士昏禮》:“昏禮:下達,納采,用雁。”鄭玄注:“達,通也。將欲與彼合昏姻,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,女氏許之,乃后使人納其采擇之禮。用雁為贄者,取其順陰陽往來。”韓王府納采的禮物,則多達三十多種,且物物都有象征含義,如法天地的玄纁,象征夫婦好合的膠、漆、合歡鈴、鴛鴦,象征柔順的蒲葦、卷柏等等。其中最重要的,便是以大花八朵、羅絹生色及銀勝八枚裝飾的“許口酒”,上面又以花紅繳于酒壇檐口,稱之為繳花紅。
納采之禮畢,則是問名、納吉。本朝禮俗,納吉禮時,女家接了許口酒,就以淡水兩瓶、活魚五只、銀箸一雙,放在原酒壇中,稱之為“回魚箸”。然后是納幣,即為下聘,由禮部主事。之后,才是韓王府上表請期,皇帝下旨,定了婚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