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惟演怔了一怔,強笑道:“太后何出此言?”
劉娥道:“當日逐寇準之時,丁謂亦曾對你言聽計從。你的女兒宛兒是個可愛的女孩子,你卻將她嫁給了丁謂的兒子,實在可惜!當然,你以為你可以控制丁謂。但是他現在失控了,對嗎?”
錢惟演拱手道:“臣慚愧,什么都逃不出太后的眼睛。”
劉娥輕嘆道:“你也是為了我,這樁婚姻把我們的利益和丁謂連在一起,所以我們才能夠對付寇準和李迪。”
錢惟演嘆道:“但是現在丁謂已經失控了。他操控權柄,排除異己,欺負官家年幼,也根本不把太后放在眼里。”
劉娥冷冷一笑:“是啊,他已經借我的勢,聯結雷允恭,所謂挾天子而令諸侯。如今我一個月除了朔望日能見朝臣外,其他的時間,所有的朝政只有他想讓我看到的,才會讓雷允恭呈給我。而他所有的排除異己,都是借我之名。”
錢惟演道:“雖然之前我也認為關洛大臣打擊南黨,的確是我們首要對付的目標。可沒想到,如今我們扶植起了丁謂,反而讓他掌權之后變得一手遮天,我擔心他再繼續這樣下去,關洛大臣一定會反撲,到時候只怕朝堂不穩,殃及社稷。”
劉娥微微一笑:“子姑待之。”
錢惟演頓時明白,記得這句話卻是源出于“鄭伯克段于鄢”,當下不由一笑,兩人皆已經會意。
錢惟演一怔:“太后有何主意?”
劉娥拿起案上的奏折,遞給錢惟演道:“你先看看這個。”
錢惟演翻了一下,這奏折他在內閣時已經看到過了,此時一看之下就有些明白:“張詠?”
劉娥點了點頭:“張詠鎮守蜀中多年,為朝庭解了后顧之憂,功高望重。如今蜀中已經平定,百姓安居樂業。張詠上書言自己年老體邁,如今腦后又生瘍創,痛楚倍增,請求告老致仕。惟演,你以為應當如何?”
錢惟演心中已經明白:“張大人是三朝元老,自太宗皇帝時候起就鎮守蜀中,若論功高望重,只略遜于寇準。且他為人性情剛烈,正可以節制丁謂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怕張詠更難節制,對嗎?”劉娥緩緩笑道。
錢惟演猶豫一下,嘆道:“張詠自號乖崖,平時行事一向任性怪誕,時瘋時顛的,以他的性情,往往劍走偏鋒,為人所不敢為,他能為一方大臣,卻難為中樞大臣。臣怕他不分場合地瘋起來,更難處置。”
劉娥放聲一笑:“我何曾不知道張瘋子的為人,可是——”她緩緩地將桌面一按:“所謂卑而驕之,亂而取之。如今朝中上下,已經是鐵板一塊。我正是要張瘋子回來,給我攪亂這個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