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老邢道別,去往南京的列車上,聞鏘隱隱有不祥之感,似乎越來越強烈。近二十年的職業生涯里,聞鏘也有過幾次這樣的感覺,而且最后幾乎都得到了驗證,所幸結局都是化險為夷,否則今天聞鏘也不會坐在這列火車上,可是這一次呢?聞鏘心里打了大大的一個問號。
老牌特工的感覺絕不是空穴來風。登上這列火車、找到屬于自己的座位,以及之后很平常的打熱水、買報紙香煙,聞鏘都發現了異樣的目光。自己如何被盯上的?邏輯在哪里?聞鏘非常疑惑,但是,他明白,敵人肯定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么簡單。
聞鏘的眼神明確無誤地告訴助手蝦子,蝦子給予回應。多年的默契,似乎不用言語去溝通,但是,蝦子不忍自己逃生,他有著最堅定的使命感,如果丟下老長官、老大哥的性命,那么自己的活著將是一種恥辱。
聞鏘則用更堅定的眼神告訴蝦子:你有更為重要的任務,當這個任務無法完成的時候,你我的性命是否保全將毫無意義。
見蝦子如此執拗,聞鏘露出兇光,眼神閃過的不僅僅是殺機,還有懇切與溢于言表的不舍。聞鏘的眼球上翻了三次,意圖非常明確,這是命令蝦子把頭頂上的手提箱做第一要務,其余的均延后考慮。
蝦子終于露出苦澀的微笑,他輕微點了一下頭,再是把目光移到了車窗之外,望著那流動的鄉村景色,蝦子的視線有些模糊。
似乎還應該再有一次最可靠的確認,于是又經過兩站的體察,蝦子不再懷疑聞鏘的判斷。下一站是常州,蝦子想最好是到丹陽,或者鎮江附近再動手,因為那會離南京更近一些,這樣的話,自己如果還活著,就能更快投入到下一個行動中去。盡管現在他還不明確下一任務是什么,當他一定知道,這個任務的發生地,一定是南京。
仍在幻想中的蝦子被人踩了一腳,他明白,這是老長官的催促與警告。蝦子再無選擇,他打了一個哈欠,伸了大大的一個懶腰,然后又在上衣口袋里摸索著,他掏出一皺巴巴的煙盒,從中取出僅有的一支煙遞給聞鏘,聞鏘接了過去,一邊點燃,一邊說道:“我的煙也沒了。”
“有,我還有。”蝦子將煙盒捏成一團,隨后丟在地板上,蝦子說著,站起身來,跺了跺腳,似乎是緩解發麻的雙腿,然后抬手取下行李架上的手提箱,蝦子又坐回到座位上,打開包,在箱子里翻出半條香煙,取了一包遞給聞鏘,他自己又留了一包,之后將手提箱放在腿上,似乎是煙癮難耐,蝦子撕開封條,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,然后點燃。
聞鏘目無表情盯著窗外,他自顧自地抽著煙。蝦子則像個大煙鬼一樣,表情怪魅,那煙霧則肆無忌憚地彌散開來,好像是故意侵蝕著周圍的環境,臨坐的人都很不滿地鄙視著聞鏘和蝦子。領空被侵犯,除了眼神和表情上的抗議,竟也沒人有更大的主張。
蝦子似乎是一個后知后覺的好人,他連忙堆起笑臉,向臨坐的人打招呼,“呦呦呦,不好意思啊,我這就不抽了。”蝦子說著將僅剩小小一截煙屁股丟在地板上,又用腳碾了幾下,看著煙霧仍比較頑固,蝦子又說:“開下窗戶,透下氣就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