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身上穿著的青色布衫,是書院統一形制的“院服”。
渾天書院起初是沒有這種“院服”的,還是張小先生見學生們不少出自寒門,衣著多有不體面者,面對其他學生有些畏畏縮縮,便自掏腰包,為書院學子定制了一批統一服飾。
現在這位,就穿著張小先生贈予的衣衫,大庭廣眾之下,要挾意味極濃地跪在張小先生面前。
這世間,總不缺白眼狼。
唐小白拂開李穆的手,朝前走了幾步,才看清那人的模樣。
她認得。
甲班一共就五人,書院里沒有不認得這五人的。
眼前這個不足弱冠的少年就是五人之一,名叫公孫易,京兆府藍田縣人。
甲班的五名學霸中,京城三人都出自權貴世家,外縣的兩個則出身差很多。
其中來自新豐縣的陶汾尚出自富賈之家,而藍田縣人公孫易才是真的一窮二白,據說連進京的路費都是借的。
入學考了甲等后,先生們憐他貧寒,特別允許他住在書院,為書院做些雜事充作束修。
照理說,書院的先生們待公孫易不薄,可此刻公孫易跪在張小先生面前,神情悲愴之中隱隱憤恨不甘,好像張小先生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。
唐小白一下子就想起小祖宗說過的話,頓生警惕。
莫非這個公孫易,就是有心人派來搗亂的?
這時,張隱已經收回上了臺階的那只腳,握著被拽住的袍角,溫聲道:“你先起來說話。”神色溫淡,并不見尷尬慌張。
但公孫易卻不吃這一套,凄聲喊道:“張先生!求張先生大發慈悲,成全學生吧!”說罷,終于松開了張隱的袍角,卻“咚咚咚”連磕了三個響頭。
抬起頭時,額上已經見血。
周圍頓時嘩然。
唐小白也看得一驚。
這么要命地跪求,求的必然不是見簡單的事,難怪張小先生不答應。
張隱低頭看著公孫易,語氣依然溫和:“隱不過多讀了幾本書,比不得廟里僧佛,你便是再磕頭,我也顯不了靈。”
公孫易猛然仰起臉,眼里已帶了恨意:“一封薦書,于先生不過舉手之勞,于學生卻是一世前程,先生為何不肯成全學生!”
張隱搖了搖頭,道:“你起來,隨我進去再說。”
公孫易卻再次抓緊他的袍角,大聲道:“先生不答應,學生便長跪不起!”
唐小白……拳頭硬了!
快走幾步到張隱和公孫易面前,手一指:“滾開!別擋本小姐的道!”
公孫易剛一抬頭,便被人揪住后領提了起來,隨手往邊上一丟——
“二小姐,請!”青玉面具下,少年眸光漆沉,語氣淡漠無波。
別說周圍人震驚了,連唐小白也呆了。
她那個命令是給另外十個膀大腰圓的威猛侍衛的啊!
怎么跑出來當打手的是她家美貌柔弱的小祖宗?
而且明明剛丟了那么大一沙包,竟然也臉不紅氣不喘?
這畫風不對吧?
“二小姐?”李穆抬了抬眉,對她的震驚心中受用極了。
唐小白這才回過神來,轉頭對張隱行了一禮:“先生先請!”
……
書院門口的事雖然簡單粗暴地結束了,但這場風波卻才剛剛掀起。
公孫易被李穆丟了一回,又被莫緩補了一腳后,躺在地上半天沒起來,還是張隱找了兩個學生將他抬去醫館治療。
但從醫館出來后,這貨又跪在了書院門口,狠了心要將道德綁架進行到底。
已經榮升書院一霸的唐二小姐指揮侍從將公孫易打暈送進來后,終于忍不住跑去問當事人之一:“他到底要求先生什么事?什么薦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