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康元年,二月十六。
李綺娘帶著顏雪懷終于回到了顏家在新京的宅子里。
一年前,顏二老爺顏昭石送侄兒顏景修來樹人書院讀書,其間寫信回來,說平城有處宅院不錯,不如買下置產。
李綺娘讓鍋子千里迢迢送來五百兩銀票,買下了鑼鼓巷的這座宅院。
誰也沒有想到,如今這里竟成了顏家的棲身之所。
初春的下午,陽光明亮,院子里的石榴樹冒出了嫩芽,幾只雀兒落在枝頭,直到有人走近了,方才撲騰著翅膀飛走。
顏家的三位老爺以及長房長孫顏景修全都沒在家,說是跟著一眾來京的同鄉去迎接定國公進城了。
接待郝沖的是長房次子顏景光,見出來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毛孩子,郝沖連茶也沒喝,交待了幾句便告辭了。
郝沖雖然沒穿鎧甲,可那一身的殺氣,依然令人膽寒。
顏景光還是第一次見到武將,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,僵著身子把李綺娘和顏雪懷領進了二進院。
郭老太太隔著掀開的簾子,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二兒媳和二孫女,滿臉嫌棄地揮揮手:“去洗洗干凈再過來,臭烘烘的,惡心誰呢。”
大伯娘孫氏眉頭動了動,兵荒馬亂,她以為這對母女已經死在路上,否則也不會任由女兒和侄女為了爭搶二丫頭的衣裳首飾吵鬧。
李綺娘好拿捏,顏雪懷那丫頭可不是善茬兒。
孫氏連忙擠出笑容,打著圓場說道: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”
又對三嬸娘曾氏說道:“三弟妹,你帶二弟妹去認認屋子,我帶二丫頭去洗洗,瞧瞧,這可憐見兒的,以前多水靈的孩子,才多久沒見,就瘦了一圈兒。”
曾氏答應著,領著李綺娘往前面走,李綺娘有些不放心,轉身想要叮囑幾句,卻見女兒已經跟著孫氏下了抄手廊子,往后罩房去了。
曾氏干笑了兩聲,沒話找話地說道:“出來一趟,二丫頭的性子倒是乖順了不少。”
顏雪懷倒也不是變得乖順了,而是她沒有多想。
自從退燒之后,她的腦子里便是渾渾噩噩,與她前世出車禍之前差不多,千絲萬縷如同一團亂麻,想到一點頭緒時,卻又模糊混亂起來......
她用了三天時間才漸漸適應自己如今所在的處境,直到進了顏府,看到顏家的那幾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,腦子里那些模模糊糊的東西終于清晰起來。
她努力捕捉著腦中的思緒,不知不覺跟著大伯母孫氏走到了后罩房,也沒有留意李綺娘被帶去了哪里。
孫氏和她說了幾句話,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,心里不由嘀咕,二丫頭生了一場病,該不會是燒壞了腦子吧。
想到這里,孫氏暗自歡喜起來,謝天謝地,二丫頭若是傻了,那可是好事,這個死丫頭,怎么就沒和她娘一起死在外頭呢。
新買的小丫頭抬來熱水,孫氏又去拿了換洗衣裳過來,見顏雪懷還是悶聲不響,孫氏也懶得理她,把東西放下便去了二進院子見郭老太太。
差不多兩個月沒有洗澡了,顏雪懷洗得時間稍長了一會,她坐在浴桶里,一邊洗一邊整理著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來的記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