顏昭石和顏景修面面相覷,不知道發生了什么。
沒過一會兒,平素里來給顏昭石換藥的藥僮來了,和往常不同,他看到顏景修時,神情有些不太自然。
顏昭石忍不住了,強打著精神問道:“小師傅,是不是有什么事?”
顏景修出說:“是啊,小師傅,如果是我們的事,但說無妨。”
這些日子,他困在白鳥廟里,很想知道外面的情況,尤其是和游伍有關的事。
藥僮遲疑一刻,小心翼翼地說道:“今天有善人來廟里,說是顏童生不給母親收尸,以至于令堂的尸身被棄于亂葬崗,被野狗啃食......”
“你說什么?”顏景修大驚,他下意識地抓住了藥僮的手臂,“你說提我的母親?”
藥僮嚇了一跳,不住點頭:“不是我說的,是善人說的。”
“哪位善人?”顏景修面容扭曲,眼睛里噴出怒火。
“好幾個,好幾個善人,全都這么說,街上貼了告示......”藥僮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顏景修,他一直以為,這位顏童生是個很好說話的人。
“什么告示?”
顏景修的手上用了幾分力氣,藥僮強忍著眼淚,委屈巴巴地說道:“告示上說,令堂是裕王奸細......”
顏景修猛的松開手,藥僮措不及防,險些摔倒,也顧不換藥,一溜煙兒地跑了。
“阿修,讓二叔去和他們說,你不是不去收尸,你是在給我侍疾,是二叔連累了你。”
同為讀書人,顏昭石深知名聲有多么重要。
即使孫氏是奸細,是下堂之婦,可她終歸還是顏景修的母親。
這一個孝字壓下來,顏景修的名聲便全沒了。
顏景修搖搖頭,他在白鳥廟里,可是父親和妹妹就在板子大場,但凡是這種判斬刑的犯人,行刑之前,衙門都會通知親屬去收尸,板子大場里便有衙門派過來的小吏,他不知道孫氏處斬的消息,顏家人卻肯定是知道的。
之所以沒人去收尸,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收到消息,而是他們不肯去。
顏景修自嘲一笑,到頭來,毀他名聲的,便是整天把“疼他”、“為他好”,這幾個字掛在嘴上的那些所謂親人。
多么可笑,害他的不是仇人,而是親人。
這些年來他廢寢忘食的苦讀,他小心經營的名聲,竟然就這樣被人輕輕松松地全都毀掉了。
顏景修仰天大笑起來,笑聲凄厲,驚飛了枯枝上的冬鳥,也掩蓋了顏昭石的懺悔。
顏昭石看著狀似瘋狂的侄兒,心如刀割。
他對不起阿修,對不起。
那天晚上,顏景修讓值夜的道士去睡覺,自己獨自在灶間里坐了一夜
次日,顏景修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,他要離開這里,他要去挽回失去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