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日,你去了小覺寺,明知危險,為何還要去,讓侍衛們過去便是了。”
他的聲音溫和,卻極有穿透力,如同掛著厚重窗簾的屋子,只稍稍露出一條縫隙,陽光便透過縫隙照進來,即使不能照亮每一個角落,但那穿透黑暗的光,卻亮得耀眼。
李綺娘卻只是微笑:“國公爺對我們母女有救命之恩,一直以來,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,能為您做的事情太少了,至于小覺寺,那天也只是上香而已,倒是不覺有危險。”
齊慰望著面前的女子,她已過花信,但卻多了幾分少女沒有的從容,只是看著她,便覺得舒服熨貼,就像是煮得恰到好處的熱粥,醇香中卻又透著稻米原有的清爽,令人回味無窮。
這一刻,齊慰走神了。
李綺娘說完這番話,卻不見他再開口,便起身施禮:“我們母女明天便要南下了,以后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國公爺,您的大恩大德,我們永世不忘。”
齊慰這才緩過神來,見李綺娘雙膝跪地,便知道這是要給他磕頭,福生沒有說錯,以李綺娘的脾氣,果真是要在臨走之前來給他磕頭。
他慌忙站起身來,由于起來得太急,胳膊肘碰到桌上的硯臺,染上一片墨漬。
他卻渾然未覺,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李綺娘面前。
李綺娘剛剛伏下身去,手臂便被人托住,她吃驚地抬起頭,便看到男人放大的臉。
“國公爺......”
齊慰手上稍稍用力,李綺娘便只能坐直了身子,齊慰這才收回手去,溫聲說道:“當初我救你也只是恰好遇到,舉手之勞,我是官,你是民,救你乃是為官者的本份,我也只是做了應做之事,以后莫要再提這個恩字。”
屋內寂靜,齊慰的聲音不急不緩,如靜夜里的溪流,緩緩流淌。
溫暖在李綺娘心中一點點蔓延,轉瞬之間便彌漫全身,她抬起頭來:“話雖如此,可我們還是要謝謝您。”
齊慰淺笑:“好了,現在你已經謝過了,從此以后,你我之間是不是就不再是施救與被救的關系了?”
李綺娘一怔,她一時沒有理清齊慰話里的意思。
她臉上一瞬即逝的懵懂無意中卻取悅了齊慰,齊慰輕聲笑了出來:“好了,暫時不說這些,我聽福生說,你找到親生姐姐了,此番便是與令姐一起南下,可是真的?”
說到這個,李綺娘便忍不住笑了,那從心里生出的歡喜,遮也遮不住。
“是啊,我們分別之時,我還在襁褓之中,萬萬沒有想到,有生之年還能與姐姐團聚。”
齊慰微笑頷首,卻沒有追問她的身世,也沒問她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姐是何方神圣。
那人是從南邊來的,一個多月之前就到了新京,而那時,清圓已經封了,沒有軍中的令牌出不了京城,即使有軍中令牌,沒有他的手諭,到了清圓便被攔下了。
而那人,卻能越過清圓的重重守衛,悄無聲息地來到新京。
若說此人只是尋常婦人,齊慰一百個不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