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販子們挑出來隨手扔掉的爛蘿卜破菜葉,不小心打碎的雞蛋,還有掉在地上的柴禾,總之,就是一個垃圾場。
城門官無奈,便找了五城司,五城司便讓住在板子大場的流民們,輪流來這里打掃衛生。
白住著官府給搭的房子,享受著官府給的救濟,總不能白吃白喝不干活吧。
剛開始,誰家也不愿意過來白干活,可沒過幾日,這就變成了好差使。
為什么呢,因為可以撿到好東西。
有人撿到足夠一家子吃上好幾天的青菜蘿卜,雖然菜葉子黃了一點,蘿卜也有幾個蟲子眼,可是撕掉黃葉子,削掉被蟲子咬掉的地方,青菜還是青菜,蘿卜也還是蘿卜,照樣能吃。
又有人撿到灑在地上的米粒子,還有半個蛋黃的雞蛋殼,總之,好東西多著去了,隨便他們撿。
今天,這個好差使輪到了顏家,顏昭山嫌丟人不肯來,做為家里唯二的成年男丁,顏昭林雖然萬般不愿,在派去叫人的小吏的瞪視下,只好不情不愿地來了。
自從顏雪嬌失蹤之后,曾氏便把顏雪平拘在家里,生怕一個沒看到,自家閨女也會被人拐走。
整日聽著郭老太太的哭鬧,顏雪平快給煩死了,見顏昭林不愿意過來干活,她便告訴曾氏,說要過來盯著父親,免得顏昭林不干活,惹得官爺們動怒,有善人過來施米時,不讓他們家湊到前面。
曾氏知道自家男人的尿性,便讓顏雪平跟著來了。
顏雪平只是想要出來透透氣,沒想到卻看到了顏雪懷。
顏雪懷卻沒把這事放在心上,她從未把顏家那群牛鬼蛇神當回事,以前不會,以后也不會。
出了城,到了二里亭,便看到了周大當家的車馬。
周大當家一襲勁裝,英氣勃勃,下馬時動作俐落,年近四旬,卻如同年輕人一樣,目光明亮,神采飛揚。
溫繡和大牛、大壯,都是第一次見到周大當家,三個人看得目瞪口呆。
老板娘的姐姐,和他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。
他們以為的姨太太,要么是位白白胖胖的富態太太,要么就是眼底眉梢寫著不如意的嘮叨婦人。
眼前這一位,和他們的想像的完全不搭邊。
沒有金銀珠寶,沒有華麗衣裳,可是她站在那里,那通體的氣派,颯爽的英姿,他們從未見過這般的女子,更不知道哪家的女子能是這般。
李綺娘和顏雪懷下了來時的騾車,相互見了禮,天色已是不早,城門大開,路上的行人漸多起來。
周除垢招呼著眾人換了馬車,坐上周大當家帶來的車里,周大當家也舍馬坐車,與李綺娘母女坐在一起,小滿則跟著大牛和大壯上了另一駕車,呂英兒和溫繡與周除垢坐在一起,周掃塵和珍珠,連同三十多名勁裝漢子騎在馬上。
柴晏一直沒能和顏雪懷說上話,這個時候,索性站到車窗外面,對顏雪懷說:“你有什么事,只管吩咐珍珠。”
顏雪懷后腦勺長著眼睛,知道周大當家和李綺娘都在看著他們。
她唔了一聲,沒有說話。
柴晏又道:“你有空就給我寫信吧。”
顏雪懷能感覺到李綺娘的眼睛已經瞪圓了。
“我可能沒空。”顏雪懷咬牙。
柴晏就知道她會這樣說,比金鋼鉆還硬的是什么?顏香菜的嘴!
“我有空,我給你寫。”
柴晏索性伸長脖子,沖著靠里坐著的周大當家說道:“這一路上就辛苦姨母了,風餐露宿,姨母也要保重身體。”
柴晏說完,又對李綺娘說道:“伯母,我備了一些暈船藥和防蟲蚊的香囊,連同其他配好的成藥,全都交給呂姑娘收著了,上船以后或許能用上。”
周大當家倒還罷了,李綺娘卻是個“你敬我一尺,我敬你一丈”的脾氣,見柴晏居然連暈船藥和防蚊蟲的香囊都給準備上了,剎時就忘了柴晏要給她閨女寫信這件事了,看柴晏的目光更加真誠。
時辰不早了,馬車終于駛上了官道,看著漸漸遠去的車馬,柴晏心里空落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