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車在光谷反擊基地——這塊土地上最危險的地方——沒油了。
12.
舌頭狠狠地捶了幾下中控臺,然后就哭了出來。
我跟她說,車沒油了,不是車子的錯。她大聲的對我說,車沒油了當然不是車的錯,是你的錯,是你的錯。
我生氣了,我說,如果不是你們來把我們工廠炸了,我根本不用把車開這么遠,它只會停在我上班的路上,導致我上班遲到,而不會停在逃命的路上,把我們丟到這么一個要命的地方。
舌頭也生氣了,她說,如果不是你們這群蠢喪尸連輪子都不會蹬,她根本用不著大老遠到喪尸區來,跟一堆惡心的腐肉打交道,她的那些同事也根本不會死。
我說,你的那些同事不該死,我的那些工友就該死嗎?你們人類就不能把狗屎輪子造結實一點嗎?這種事都發生不止兩三回了。
她說,你們本來就該死,如果不是人類的慈悲,你們5年前就該被集體炸死了,你們就是一堆會行走的惡心腐肉,沒有任何用處。
我說,你知道嗎,如果你再多說一個字,我就讓你也變成一堆行走的腐肉。
她把槍掏出來頂在我額頭上說,你來啊,我也可以讓你變成一堆不能行走的腐肉。
我慫了。如果被打死了,那就真的成腐肉了,相比起真正的腐肉,我還挺喜歡當喪尸的。我的聲音稍微放低了一點說,那你說怎么辦吧。
舌頭沒有放下指在我頭上的槍,說:“你下車,到光谷反擊基地的燃油庫里,找一箱汽油回來。”
“嘎,嗚哩嚕嘎哦吼……”(可是,我不知道你說的燃油庫在哪里)
“我也不知道,但是只要是以前的人類建的地方,肯定有油庫,你去找一定找得到。”舌頭說。
我看著她:“嘎嚕噎……”(那你……)
“我就在這里,哪兒也不去。”舌頭說,“你是喪尸,在那里是安全的,但是我不安全,在其他喪尸找到我之前,你必須馬上帶著汽油回來,這是你活下來的唯一辦法。”
13.
我接受了舌頭的意見,到光谷反擊基地里找所謂的“燃油庫”。
我之前說過了——光谷反擊基地本來是個圓形的、空曠的地帶,構成這個圓形的,是各式各樣的人類建筑。有方形的大廈、球形的大廈、扇形的大廈,有現代風格的步行街、德國式的小鎮、意大利式的教堂,有金字塔般高聳的臺階,有迷宮般復雜的地鐵,還有周圍路面上拋錨的成千上萬臺汽車。
總而言之,這個地方雖然沒有活物,但看上去比我們電廠還要熱鬧。光谷反擊基地就在這熱鬧的中心,如果從下面往上看,天際線被周邊的建筑構成一個張牙舞爪的圓,它就像被一個正圓的勺子挖西瓜一般挖出來一塊,和周圍格格不入。
有6條道路通往光谷反擊基地,但我只從其中一條道路進入這里。為了防止我忘記——喪尸的腦子很難記住太多事情——我掀翻了停在路邊的一輛燒毀的轎車,一團人類尸體從里面掉了出來,一大一小,兩個,大的把小的抱在懷里,都被燒焦了,看上去令喪尸不適,我把他們塞回了車里。
廢了很大的勁,我才翻過封鎖線的隔離墻,這道墻壁制造得非常巧妙,上面有很多能刮掉喪尸關節的倒鉤。喪尸死在墻上后,另一頭的人類就用長桿把他們推下去,再用噴火器把他們燒成灰。非常精巧而縝密的設計。如果我當年參與了圍攻這里,我肯定活不下來。
經過了兩層緩沖區后,眼前的活動板房變多了,多的密密麻麻滿眼都是,清一色的藍白色鋼構墻壁,用青黑色的鋼筋焊接起來,四四方方,每隔一人寬的距離就有一座,有的倒塌了,有的沒有,行走在它們構成的狹窄巷子里,我很快就迷了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