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老板忽然一笑:“我曾經跟過的一個老大,不過,他已經死了。”有著這樣眼神的人,是不會久居人下的,要么讓所有人害怕,要么讓所有人都想弄死他。他倒想看看,這丫頭能走到哪一步。
這些年他發了財,也再沒有跟人拼刀子了,可是生活也未免無趣了許多。留著這丫頭,倒也是樂趣一樁。
劉娥低著頭,走了出來。卻不知早有人等在外頭,聽完全程,心中倒是各種滋味。
本來元休是擔心劉娥會有事,但錢惟演怕他出事,就勸著他先離開,見他不放心,就令侍衛王繼忠悄悄跟去觀察一番。那王繼忠身手自然不是桑家瓦肆這些人能發現的,所以聽完全場,才來報與元休。
此時錢惟演正勸元休:“殿下,那不過是個市井歌伎,庸俗不堪,又有什么可擔心的。時候不早,我們早些回去吧。”
元休不肯,硬是在那里等到王繼忠回來,聽了他的述說。王繼忠說得口沫橫飛,元休且聽且笑,錢惟演眉頭皺得更緊,他是王孫貴胄,哪里聽得這種幾文小錢不顧體面爭執的事來,只覺得粗俗不堪,見元休卻聽得發笑,忙打斷道:“這種事臟了殿下耳朵,不必理會。”
他正勸著元休離開,哪曉得元休眼尖,就見著劉娥緊緊地捧著一個銀包,歡歡喜喜地出來了。
元休和錢惟演等忙閃在一邊,見劉娥走了,錢惟演方想勸元休回府,不想元休卻拉了錢惟演一把:“這小姑娘有趣,這書不精彩,人精彩。咱們跟上去看看,說不定還能看到些好看熱鬧的事兒呢。”
錢惟演無奈,只得又陪他胡鬧。元休等人跟著那少女劉娥,走街串巷。出了桑家瓦子,走進潘樓旁邊的一條小巷里,小巷兩邊開著許多小銀鋪子。劉娥一家家慢慢地走過,偶而還停下腳步來仔細地看著首飾的花樣,像極了想買卻又買不起的小姑娘樣兒。
元休等跟在她的身后,跟著她過了潘樓街再向東行去,經過一個十字街口,那是竹竿市,來往叫賣的人極多,一不小心,便失去了劉娥的蹤影。
元休傻了眼,在人群中擠進擠出好一會兒,還沒找到人。錢惟演忽見南邊巷子里白衣一閃,忙拉了元休道:“公子,那邊——”
元休忙追了過去,跟著她過了鐵屑樓酒店、皇建院街,見她在得勝橋鄭家油餅店停了下來,買了幾個麻花胡餅,一直向南走,直到太廟街后的一條小巷子進去,進了前面一個破舊的小院兒中。
元休跟著到了門口,正欲跟進去,錢惟演忙拉住了,左右一看,指了指旁邊,卻原來那土墻矮矮的,正好可以伏在上頭看見里面去。他兩人站到那上面去聽,卻叫其他侍衛遠遠地在巷口望風。
院子里,一個青年只著了一件小褂,在那里叮叮當當地打制著金屬。劉娥一進去便歡快地叫道:“哥,你快來看,咱們今天掙了多少!”說著把銀包打開,亮出一包明晃晃的銀子來。
那青年正是龔美,劉娥托了人,將他安置在一家銀器鋪子里幫工,這里就是那銀器鋪子后門。這間小院便是他與其他兩個伙計一起住著。只是汴京城的百姓,好湊個熱鬧玩耍,他知道今日下午劉娥賣了銀飾必要過來的,于是便哄了那兩個伙計去看蹴鞠比賽,自己在這里守著,等著劉娥。
上回劉娥頭次賣銀飾便掙了好幾兩來,他只覺得劉娥能干,可是今天眼見明晃晃的竟是有一堆,不由得吃了一驚:“小娥,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