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情景,哪怕他是個去了勢的閹人,看得都有些心頭羨慕起來,怕被人看見,忙縮了頭回去,對著如芝比個禁聲的手勢,自與如芝守在外頭。只是心里頭詫異,你說這人,一句話也沒有,就這么呆看半天,也看不悶,看不厭,真真是不能明白。
元休這么來了,又走了。
接下來就是逢著王妃出門,他就來看一下劉娥,什么也不做,就是兩人要不就互相看著,要不就一個看書,一個在一邊繡著東西,過一會兒就抬頭對望笑一下。旁人看不明白,但兩人心里卻是更近一步。哪怕他另娶了,哪怕在名分上,他的妻子不是她。可他們心里明白,他的心底只有她,而她的心底也只有他,彼此之間,竟是插不下第二人來。
如是過了半月,卻是楚王府忽然出了一件大事。
楚王元佐近日睡得不甚好,自從一年前,秦王趙廷美被貶為涪陵公遷至房州之后,他數次上奏,請求赦回,卻都是被皇帝斥責,自那以后,便漸漸地成了心病。
半月前,他派到房州的使者回來,向他回報涪陵公的近況。卻是趙廷美自到房州之后,閻彥進等奉旨,嚴密臨視他的一舉一動,身邊侍從一概換凈,便連諸子也不得輕易相見,便是與妃子張氏偶而說一言一語,也是立刻有人報了上去。如此坐困愁城,不久便生了肝逆等癥,憂悸成疾,臥床不起。
閻彥進等人,竟是連趙廷美告病乞歸的折子,也不準報上去。
元佐見信大怒,直闖禁中,苦苦相求。皇帝終于松了口,同意明年春祭時,讓涪陵公回京養病。
元佐忙派了人,將此喜訊告訴涪陵公,又帶上三位皇子成婚的喜餅,送到房州去。
照日子,三皇叔收到喜餅,應該會派使者送上賀禮。這樣,他就可以讓收到賀禮的三位皇子,聯同他一起上奏,請求早日赦回三皇叔。
這一夜,元佐蒙朧地睡著,也不知過了多久,忽然聽到有人喚他道:“崇兒快醒醒,三皇叔要走了。”他睜開眼一看,竟正是趙廷美站在他的面前。
他又驚又喜,跳了起來:“三皇叔,您回來了!”
趙廷美居然身上依舊著了親王的服飾,笑道:“我要走了,想這京城里,也就你這癡兒心里還有我,所以來看看你。”
元佐喜道:“父皇本答應我,春祭讓您回來,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。”
趙廷美正要說話,后面卻有一人拉了他向外走,口中道:“與他多說什么,也不過是個口蜜腹劍之輩,三皇叔忒也好心腸。”
元佐細一看,那人竟是二皇兄趙德芳,見對方怒目看著自己,不解道:“二皇兄,小弟何處做錯了,您這般生氣?我若有不是,您只管教訓,何苦與我生分了。”
趙德芳冷笑一聲:“我哪里敢,你已經是太子了,指日就要身登大寶,原是我們這樣的人礙著你,我們去了,你才好舒心呢!”
元佐看了看自己身上,果然身著皇太子的龍袍,急道:“我如何會是太子?”
身后忽然有人道:“你自然不配做太子,把皇位還我!”便有人來扯他的衣袍。
元佐駭然回頭,卻見一人血污滿面,頸項中還不斷冒著鮮血,卻不是大皇兄趙德昭是誰?只見趙德昭用力扼著他的頸子,扼得他透不過氣來,口中幽幽咽咽地道:“還我命來,還我皇位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