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皇后顧不得替郭妃辨解,忙先替趙恒解釋:“郭氏倒是賢惠的,為三郎生了三個兒子,還夭折了兩個,另一個卻是侍婢生的。”
皇帝就擺了擺手道:“便是如此,那就是王妃不是個康健的。”那這剩下來的嫡子,怕也是不保險。若如此,可就只剩一個侍婢生的了。皇后還說郭氏賢惠,自己身體不足,還連生三子,另一子還是侍婢生的。三郎若是當個親王,這種事他也不理會,橫豎他能家宅安寧就行了。可他要是當了皇帝,將來的兒子是要承繼大統的。真要是沒兒子,侍婢生的倒也罷了,要能有好的選擇,自然還是名門淑女生的更好。
再說,他自己在女色上向來從不壓抑,所以看女人也很準,郭氏面相寡淡得很,宮宴上看過與兒子在一起的狀態,一眼就能看出這男女之間,相敬如賓多于魚水皆歡。他可以欣賞太子做個克制的兒子,克制的臣子,甚至將來做一個克制的皇帝,可卻一定不會欣賞兒子當個克制的丈夫。皇帝擔著天下事,前頭殫精竭慮了,回后宮也要為了顧忌壓抑自己,時間長了,反而失了平衡。他是從來由著自己的性子行事的人,推已及人,就覺得多要給兒子幾個身份高些的妾室,多生些兒子,才是愛兒子。
于是過了兩日,太子入宮時,被父親狠狠獎勵了一番,并給他聘了幾個妾室。這卻是為東宮聘人,不同尋常,對方又是名門,其中一個是昭憲太后杜氏的族人,另一個大將軍曹彬的族人。就要正式下聘,備妝,擇吉行禮,以示尊貴。
此時郭熙剛剛在選日子準備搬入東宮,這一日就有許多事情。先是昨日戴氏發動,自天亮時,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,哭聲嘹亮,手足有力,看著比郭熙的大郎二郎生出來時強壯多了。郭熙不免想起前不久早夭的大郎來,自己躲房中哭了好一會兒,就聽得宮中接二連三傳旨出來。郭熙只得強施脂粉,作出歡欣的笑容來。
卻不想宮中皇后派人賜物,是上好的奇香并綾羅珍寶等,一賜郭熙,二賜楊媛。郭熙得了八樣,楊媛得了六樣,只比郭熙略低一等。郭熙面上笑著與楊媛道喜,心中卻是暗驚。分明是皇后見著趙恒封了太子,就要抬舉楊媛,讓她顯于太子眼中,助她得寵。東宮可立良娣二人,只在太子妃下,為正三品。若是立了良娣,通常太子登基,一個妃位是逃不了的。
心里才是越想越酸,不想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轉眼宮中就傳出旨來,說是皇帝為太子聘杜氏、曹氏女入東宮,這兩人家世都在她之上,且皇帝旨意中多有抬舉,只怕她們入宮的排場,不下于她當年嫁入王府。
往日她在妯娌中,表面謙和,但內心是頗為驕傲的。她的丈夫溫柔多情,待她一心一意,縱有皇后賜下的美女,他也不多看一眼,縱有侍婢懷孕,那也是她親手安排他才接受的。獨占恩寵的日子久了,眼里就難容得別的女人了。可如今,她就算不容,也得容啊。
心中正苦澀,這時就有人來報說越王妃來了。李阮來的時候,廳上皇后的賜物還未收起,她就看到了,心中不免有些酸意,就道:“臣妾參見太子妃,恭喜太子妃,賀喜太子妃。”
郭熙收拾起心情來,忙笑容滿面的迎上,扶起作勢要行禮的李阮,嗔道:“阮妹,你我是什么情份,你倒也來這裝模作樣的,實是該打。”
李阮心情頗有復雜,此時她看郭熙,這個曾經與她平起平坐甚至多有相讓的妯娌,如今已經又登上了一步,而她將來只能在對方面前稱臣。從原來的不甘心,到如今的無奈,她的話語中,既有嫉妒也多了幾份前所未有的討好之意:“咱們閨中相好的幾個姐妹,如今還是熙姐姐你福氣最好,也不枉……”也不枉你這般地忍讓,若是我知道不好嫉能讓丈夫的名聲更好,或者博來太子之位,我當日就一定不會太任性了。
不想郭熙看著李阮,也有些復雜,雖然自己做了太子妃,可是馬上就要面臨后宮的爭斗,倒不如李阮來得肆意快活,輕嘆一聲:“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有今日,說心里話,我……還真的希望他只是個尋常親王。”
李阮聽了更覺得刺心,陪笑說了幾句話,心中卻道,我好意來看她,可她卻這么矯情,明明已經贏了,還裝模作樣的說什么寧可做一個普通親王,這話寒磣誰呢。不就是寒磣我們爭了這么久,最終只能落得個普通親王嗎。
兩人越發離心,郭熙心不在焉,李阮更覺輕慢,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,李阮就告辭了。郭熙滿腹心事,也看不出李阮異樣來,旁邊的乳母張氏卻是看出來了,等回了內到,才對郭熙道:“太子妃做得正好,如今您是太子妃了,這越王妃還沒個尊重樣子,正該冷一冷她才是。”郭熙這才想起方才的事來,道:“卻是我剛才冷怠她了,回頭送些禮物給她吧。”
張氏卻不忿,道:“娘子,你休要心慈,如今你身份不一樣了,還容得她再冒犯到你頭上來,往日里你們都是王妃,你還是長嫂,她卻這般囂張無禮,老奴早看不過眼去。如今身份易位了,您要把架子端起來才是。”又羅嗦了好一會兒要防著戴氏恃子而驕,要如何打壓楊媛,如何防備將來的杜氏曹氏等。
郭熙聽著這老嬤嬤的絮叨,只覺好笑又無知,念她也是一片愛重自己的熱心,只敷衍幾句就打發了她。心中雖憂慮,卻也壓下心情來,反而更在人前待妯娌們,姬妾們更好了些。
而此時劉娥亦在憑窗憂慮。
如芝見她坐得久了,怕風寒露重,忙拿了褙子給她披上,勸道:“娘子勿憂,太子的心意,只在您的身上,憑是有多少女人,也是奪不走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