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娥還沒說話,就見著雷允恭轉身就跑了,急地拉趙恒的手:“三郎,你如今是官家了,不可以還這么任性。”
趙恒卻往書房走走:“就因為我是官家了,我才明白我該做什么。孝道不是做給人看的,而是在心里。我不誤朝政,也不誤自己的心。”說到這里,他看著劉娥,眼睛閃亮。劉娥看到他這副神情,竟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。
雷允恭轉眼就把一堆奏折端了過來,趙恒就埋頭看起來。
劉娥磨好墨,放下墨錠,見趙恒埋頭看奏折,正準備出去時,趙恒卻道:“哎,你去哪兒?”
劉娥道:“官家專心理國政,妾身不敢影響。”
趙恒卻道:“不會,你就坐這兒,不影響。允恭,你去找本書給劉娘子看著,免得她無聊。”
劉娥只得自己在書架上找了一會兒,找了本之前在宮外看了一半的書,坐在趙恒的身邊看起書來。一開始她還看了會兒書,又偷偷看趙恒,見著他專門批注奏折,也就自己低頭看書,不覺得也入神了。這卻也是素日趙恒來薜蘿小院時,兩人就這么安靜獨立的方式。
然后她卻沒想到,這時候趙恒卻在偷偷地看著她。也就是批完幾本奏折,忽然就抬頭看看劉娥還在不在,見她還在,就有些安心地繼續批閱起來。
等他把一堆奏折都批完的時候,再抬頭看,卻見劉娥看書正看得入神,就走到劉娥身后,問她:“看到哪一段了?”
劉娥順口:“楚考烈王無子,春申君患之……”抬頭見他負手站在那里,神情甚是得意,驚詫地問:“你批完了?”
趙恒一挑眉:“那是自然,”說著就坐在劉娥身邊,拿過她手中的書來,翻了翻,見是《戰國策》,就問:“你卻看出什么來了?”
劉娥就說剛才那段史料,道:“若單篇論,似有道理。但若以其他書佐證,則不經得很。考烈王有三子,若幽王為春申君之子,那后二子呢?可見考烈王非不能生子。且春申君年長,考烈王年少,豈有長者患少者不能生子而代勞的?”
趙恒也笑了:“可見盡信書不如無書。我從前看到這段時也問過太傅,太傅說,不過是秦人滅楚以后,恐民心思楚,因此編派出來惡心人罷了。”
劉娥也明白了:“原來如此。若連幽王也不是正統,楚人又護得哪家大王。可見這血統也不過是說說罷了。”這時候就說起之前接的圣旨來:“虎捷都指揮使劉通卻又是誰,怎么就成了我父親了?”
趙恒也笑了:“以后你須得記住了,你出身太原,前虎捷都指揮使劉通是你父親,后漢右驍衛大將軍劉延慶是你祖父。”說著自書桌上拿了一個早有的文書來遞給劉娥,說:“這是你祖上三代履歷,可要記熟了。”
劉娥接了,笑問:“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?”
趙恒道:“我叫錢惟演和張旻早于半年的時間,去舊有檔案中尋找,卻是打后周開始,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姓劉的,一個個找過來的。既要時間對得上,又得是后嗣無人的,偏這劉通還是祖籍太原的,卒于軍中,并無親族,如此就更好,實是難得湊上這么合適的。”
劉娥就明白了,笑道:“怪不得我聽說年年朝庭開科進士的時候,對考生履歷查得格外地嚴。也常常聽說有官員的履歷對不上號給查出來的,卻原來天子也帶頭造假了。”
趙恒指指她,笑罵道:“好沒良心,白辜負人一番心意呢!你沒這么個履歷身世,將來進封時,必會有人挑刺。我叫惟演在吏部把東西都補齊了,便是防著將來有人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