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政殿中,趙恒就叫人:“帶了王繼恩過來。”
昨夜他與劉娥其實是說了許多事的,而劉娥也提醒他:“一切事情只有面對,才能破障。我相信,一切會比三郎想象得更好。”
他心中苦笑,或許也只有在她的心里,才能夠對一切想象得這么好。然而也就因為她是這樣的人,所以她才能夠披荊斬棘,一直走到今天。
而也就是因為她來了,給了他勇氣。反正最危險的變故,也已經過去了;最壞的可能,他也想到過了,還有什么能夠再威脅到他呢?就算他逃避,然而他能夠一直不去處理這件事嗎?
這些事情,他以前不是沒有想到過,但是在劉娥入宮之前,他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這樣的事情。如今,他可以了。
王繼恩很快地帶進來了,也就一個月的時候,他蒼老得很快,原來很雄壯的身子,也已經有些垮下來了,他見了趙恒身著龍袍,只笑了笑,跪下行禮:“老奴參見官家。”
趙恒凝視著他,問:“你行這禮,可是出于真心?”
王繼恩就笑道:“成王敗寇,夫復何言。”
趙恒立刻就問:“你若成事,是要以朕為寇嗎?朕又有何錯,令你如此深恨。你不過一個內官,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?你欲以誰為王,誰在背后指使于你?”
王繼恩不想他問得如此銳利,怔了一怔,反而哈哈一笑:“是老奴的錯,一直以為三郎還是個當年的小兒,不想轉眼間如此長大了,如今也有這樣的心術與手段了。是老奴識人不足,該有此下場。”
趙恒卻問:“朕問你的話,你還沒說呢?你的行為出自何人?你休要說是楚王,朕與楚王一母同胞,他是不會對朕做出這樣的事。為何你在朕立為太子之后,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叛逆之事,你假借楚王為名,背后到底還有誰的主使?”
王繼恩收了笑容,肅手朝上一拱:“支使的人,自然就是大行皇帝了。”
趙恒大怒:“好生大膽,事到如今,你還一派胡言?”
王繼恩卻道:“是不是胡言,官家心里知道。事已至此,老奴何須妄言。官家,老奴這么做,是大逆不道,罪該萬死。可官家若易位想想,老奴這么做,真的錯了嗎?”
趙恒冷笑:“這么說,你倒有理了?”
王繼恩卻索性坐到了地上去,躬著身子,長嘆一聲:“老奴生于戰亂,父母早亡,改名寄養,又入宮為奴。一個閹奴,在你們心中,無非是端茶送水,奴顏卑膝,生死都如螻蟻。可我,想活出另一種命來。”他忽然笑了,伸出三只手指:“我不是個好奴才,我這一生,背叛了三個主子,參與了三次改朝換代的宮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