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恒心中也感覺不對,卻又不知道關鍵何在。他昨日下朝,才離了大殿,就被壽成殿派來的內侍截住,說是皇子玄佑忽然生病,他如今就這一個兒子,如何能不急,顧不得什么,忙去了壽成殿,就見皇后哭著上前,說是玄佑昏迷不醒,渾身發熱,竟不知如何是好。他也急了,忙叫了太醫來看。這邊就有宮人說,會不會是有什么沖克了。他也只道是后宮婦人少見識,為了安皇后之心,便傳了欽天監來。
欽天監丞來了,就說近日城果然天象有異,乃月犯庶子星。劉娥的名字,就是從月中嫦娥而來,又說了她的屬相生辰的確有所沖克。皇后就說不要驚動,還是算了。他自然知道皇后不想他為難,只是事關皇子,他也怕過于堅持,將來皇子若是癥候不好,反而教別人指責劉娥。因欽天監也只說,三到五日互不移動,便可避災。因此就允了此事,下了旨意令劉娥閉宮。但又怕劉娥不知情,添了驚嚇,因此避著皇后,叫周懷政先緩發旨意,到府庫中尋些珍玩賞賜,一則安劉娥之心,二則也避免別人誤會劉娥失勢。
他與皇后照看皇子大半夜,到后來皇后苦勸他先去歇息,他也允了。誰知道天才剛亮,萬安宮中太后就派人來請他,才知這一夜之間,竟然發生這么多事情,頓時感覺不能置信。他看著劉娥,心中愧疚,是自己太過自信,覺得能夠護定劉娥,也是覺得宮中無人敢如此膽大,因此在遇上事情的時候,居然沒能夠反應過來。昨日封宮的旨意,下得早率了,才有昨夜之意外。
他一時未能瞧清形勢,因此并不貿然出言,只轉向李太后。
李太后知其意,就轉向郭熙:“皇后,我有事想問問你,你為何忽然要半夜送湯藥給楊氏?”
郭熙鎮定地道:“母后是懷疑我無事獻殷勤了?那日也是在太后跟前,說好了楊氏由德妃照顧,兒臣自然就樂得撒手。只是昨日皇兒忽然生了急癥,官家叫了欽天監來問,說是月犯庶子星,不知為何就說到德妃身上,官家為了皇兒著想,只能暫時委屈德妃,下旨封宮。”說著看向趙恒:“官家,臣妾說得可對?”
趙恒點頭:“是,此事是朕做主。”
郭熙接著道:“當時兒臣也因皇兒病情著急,無暇管其他的事。及至皇兒睡著以后,才想起如今德妃封宮,恐楊娘子無人照顧,因此派了涂嬤嬤去照顧她。”說到這里,她聲轉低沉:“想當日也是因為四郎生病,我無暇他顧,以致疏忽了三郎……至今想來,仍是耿耿于懷……”
下面坐著的戴貴人聽到郭熙說到孩子,忍不住以帕掩面輕泣。
楊媛聽覺得氣往上沖,沒想到她居然還敢有臉,拿被她害死的三郎,當成自己慈母的標桿。
趙恒卻不知道這里頭的曲折之事,想到當日三郎出事,郭熙傷痛到失去素日雍容之態,甚至因此大病一場,也不禁動容,拉著郭熙的手,嘆道:“難為你想得周到。”
劉娥心中將前后經過暗中推演一遍,雖然她不知道昨夜趙恒在皇后宮中遇上何事,但從零星消息來看,應是皇后截走趙恒,以皇子生病,以月犯庶子星為由,將她困在宮中不得出,然后再令人去給楊媛灌藥。
可是一旦事發,皇后何以脫身呢?如果楊媛當真落胎,則皇后還可以借皇子為倚仗逃過一劫,可這樣也會注定,她在宮中也會是待罪之身。
她想到自入宮以來,皇后事事謀定而動,不輕易出手,若是出手,必是教人明知她為惡,也是無法追究。那么就算昨日楊媛遭遇藥湯被換之事,皇后嫌疑最大。但只要沒有證據,她頂多是作為主理六宮之人有失職之過,且負責照顧楊媛的是劉娥,就算劉娥向趙恒告狀,她也頂多換頓訓斥。可她派涂嬤嬤去給楊媛灌藥,縱是得逞,但卻是明晃晃地將證據送到別人手上。皇帝又不是沒了這個兒子,將來就不會有兒子了,她這般明顯謀害皇嗣,得逞一次兩次,難道還能永遠得逞不成。
那么,她作出這番畫蛇添足,不顧后果的行為來,到底是為了什么?
劉娥心一沉,雖然她還沒能夠摸清皇后這套手段的目的,卻已經隱隱感覺不妙了。
她正想出言息事寧人,誰知道楊媛聽皇后這一說,再看到皇帝也似有同意,心中一急,叫道:“你既是好意,那為何涂嬤嬤強迫我喝藥?”
郭熙臉上表情也是一怔:“強迫你喝藥,有這等事?涂嬤嬤,你倒說說看,這是怎么一回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