尸居余氣,猶不自知。劉承規沒有出手,但并不表示,他沒有選擇。皇后如今已經連她自己宮里的人都已經離心離德,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,豈不可笑。
劉德妃隨駕北征,消息傳出,后宮皆驚。楊媛匆匆趕來:“姐姐,聽說你要隨官家一起出征?”
楊媛自從五皇子夭折之后,大受刺激,病了一場,整個人也瘦了一圈,足有一段時間只會怔怔地坐在空了的搖籃邊流淚。她素日來當著人前總是愛說愛笑,自病后便變得沉默寡言,神情落陌,諸事不理。她近來深居簡出,此時聽說劉娥居然要隨駕出征,不禁大驚失色,匆匆趕來勸阻。
劉娥見是她來了,忙扶著她坐下道:“妹妹身子還未完全康復,要自己小心才是。”
楊媛拉住她的手,神情焦急:“姐姐只告訴我,這事是不是真的?”
劉娥點頭:“正是!”
楊媛大驚失色:“天哪,姐姐,這太危險了!那可是戰場,有生死之危啊!”
劉娥揮退左右,拉著楊媛的手坐下來道:“傻妹妹啊,你怎么不明白呢!天下最安全的地方,莫過于官家的身邊。官家出征,我獨留宮中,這才是最危險的。就算是出征,若官家無事,我自然無事;若是官家有個差池,我便是留在宮中,也難逃皇后毒手。倒不如與官家在一齊,既全了我與他的情義,便是死也得個痛快,免得留在這里被人作踐。”說到后來,已是微微冷笑。
楊媛看著她的臉色,只覺得周圍盡是陰氣陣陣:“這一向由姐姐庇護著我,姐姐一去,我可怎么辦呢?”
劉娥道:“妹妹放心,皇后一向最忌憚的是我,我這一去,妹妹倒無妨。妹妹雖然不幸失了孩子,但是卻也為此不至于再招皇后忌恨了。”
楊媛黯然不語,忽然伏榻痛哭道:“我已經什么都沒有,我還怕什么?她要對我下手也好,好讓我可以去陪我那枉死的孩兒。”
劉娥扶起她:“妹妹別什么說,咱們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!妹妹,你還年輕,她已經沒有機會,你卻還有機會,將來還會有孩子的,何必說這樣喪氣的話?”
楊媛凄然一笑:“還有機會?哼哼,姐姐,你不用哄我了——”她嘿嘿地冷笑著,聲音忽然低了下去:“我是差點鬼門關上走過的人了,我自己的身子,自己怎么會不知道?姐姐,我已經不中用了,皇后已經抱養了嗣子,你趕緊另外物色人選,莫要理會我了。”
“妹妹這是哪里說來的話,”劉娥拿帕子給楊媛拭淚道:“你我聲氣相投,做姐妹前世修來的緣份,人海茫茫,這樣的緣份可遇不可求。妹妹你病中心多,你放心,一切有我。我去后,你少說話少出門,冷眼旁觀,留心宮中事務,休要和壽成殿那邊起沖突,一切等我回來再說。”
楊媛點了點頭,卻又冷笑道:“姐姐倒是放心好了,那個人何等會做人,風波未起都化在她的手里了。要說會惹事的,不是壽成殿里頭的人,倒是那個常往壽成殿跑的人。”
劉娥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一下:“你是說這個?”
楊媛冷笑道:“可不是她?趕著把兒子送進來攀上高枝兒,就以為自己成龍成鳳了。你看她這幾日借著探望皇后病情,頻頻出入后宮,言行舉止,儼然已經當自己是未來的皇太后了,你看可氣不可氣!”
劉娥眼中寒光隱隱一閃:“聽說這雍王妃和皇后一樣,也是將門之女,素來行事殺伐決斷很有兵戈之氣,平常府里頭殺個人渾不當回事啊!哼,只不過一樣東西張牙舞爪太早,只怕被烹煮的時候來得越快。皇后不過拿她當槍使而已,我倒不以為可氣,只是可笑罷了!”她頓了頓,見楊媛正用心聽著,笑著轉了話題道:“妹妹累了,先回去歇著吧,我還要向壽成殿那邊給個交待呢!”
送走楊媛,劉娥略整衣著,去了壽成殿,向郭熙辭行:“臣妾向圣人辭行。臣妾無能,不能勸說官家,有負圣人之托,實在慚愧!唯有以性命相隨,效法當年馮婕妤以身擋熊之舉。此去之后,尚不知能否再見,唯請圣人保重鳳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