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不提燕王妃與小郡主在宮中,而此時的燕王府,卻不甚平靜。
燕王是太宗皇帝的第八子,先帝真宗的弟弟,當今官家的親叔叔。
若論起太宗諸子之中,已經所剩不多。長子楚王元佐倒是福份最厚,自真宗起到當今天子,每有恩賜,總是先到楚王身上,年初又加封為天策上將軍、興元牧、特賜劍履上殿,詔書不名等;再則子嗣又足,三個兒子允讓、允言、允成足生了二十多個孫子,其中兩個孫子過繼為其他親王嗣子,兩個孫子為皇子伴讀,楚王一門于本朝可謂榮寵之至。
次子昭成太子元僖去世得早,未留下子嗣,因此前年太后下旨,令楚王之孫宗保過繼為嗣子。
第四子商王元份已于景德元年去世,留下二子允寧、允讓。允讓當年曾入宮為嗣子,后趙禎降生,這才鼓樂軒車送他出宮。因為劉娥也親自扶養過他數年,因此允讓于王室子弟中待遇格外不同,視同皇子。
第五子越王元杰在咸平六年去世,因無子嗣,也是太后下旨,令楚王之孫宗望過繼為嗣子。楚王是先帝真宗的同母兄長,因此他這一系,自真宗朝起便格外賞賜豐厚。
第六子鎮王元偓已在天禧二年去世。第七子鄧王元侢,素來體弱多病,已于大中祥符七年去世,留下一子名允則。
第八子燕王元儼在太宗在世時甚得寵愛,真宗繼位后亦對這個幼弟多為關愛,因此未免有些失于檢點,一日他的寵婢韓氏與他發生口角,竟推倒火燭不但將整個燕王府都燒光了,而且殃及鎮王府及大內,從此降王失寵,雖然到了真宗晚期,又重新復爵賜府,但是當時已是劉后執政。因此真宗駕崩前后,他雖有些企圖,亦曾留滯宮中,無奈真宗也忌著有人仿效太宗皇帝奪宮之事,防得滴水不漏,并不曾給他辦差理政結交大臣的機會。他既無重臣相助,又無心腹掌兵,反而被李迪等人設計逼出宮去。及至趙禎繼位,劉娥執掌,幾番升貶大臣,重用王曾等四人,便有些失志的臣子們,漸漸圍在在八王元儼跟前奉承,說是后周就是符太后當國而亡的,依著祖制,幼主不可當國。要照昭憲太后當年的旨意,兄終弟及,王爺縱不能繼位,也應該攝政,大宋朝的基業,終不能再走上后周符太后的老路上去。
一來二去,燕王難免再次心動,心想著先帝諸兄弟之中,也只有自己與楚王尚存,楚王多年來不問世事,且太宗也有過兄繼弟及的舊例,這攝政之位,除他之外,更有何人能夠擔當。劉娥不過是女流之輩,又怎么比得上他是皇室親王,比不得他能夠即壓制得了眾臣,更處理得了國事!
因此,今日曹利用的到來,就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的事。
燕王府的菊花,雖然不及大內,但也都是名種上品,燕王和曹利用坐在后軒,飲著茱萸酒,賞著滿園秋芳,說說笑笑。
只是燕王仍心存疑惑:“曹侍中今日何以有此興致?”
曹利用嘆了一口氣:“八大王,朝中之事您也知道,曹利用老矣,現今有些事情,也用不著我等做了。”
燕王笑著慢慢地倒了一杯酒:“這話如何說來,太后正倚重侍中,誰與能比?”
曹利用笑了:“我也是個三朝老臣了,權勢富貴并不為重,只是如今看不慣的太多。朝中之事,像大王這樣的宗親不用,卻去用那降王之后,實在令人憂心忡忡啊!”
燕王知道他說的是錢惟演,笑道:“你也喝多了,本朝向來仁厚,天下皆是一家,再不論過去的事。”
曹利用又笑道:“大王說這樣的話,可是冷了眾家大臣們的心。可笑李迪,當年一力排斥大王入朝,卻徒自為他人作嫁衣裳,如今連自己都保不住,那丁謂一力除去李迪,卻把自己送到了崖州。這其中種種可疑處,大王可曾聽過一些傳言嗎?”
燕王正慢慢地品著茱萸酒,聽到這話不由地停住:“什么傳言?”
曹利用看了看左右,剛才燕王說賞花是雅事,不欲下人擾興,都已經迸退了,此時兩人坐于水軒之中,眾侍從只遠遠了隔著水面看著,只須打個手勢便來。若要說什么話,果然甚是方便,曹利用看了一眼燕王,心想他果然早有安排,今日若不是自己有事要對燕王說,想必燕王也想對自己說一些要事了。